闻言，顾仙玉垂下眼眸，神色隐隐落寞。
片刻她才抬眸：
“前辈......你相信我吗？”
“你先说。”
江桐可不会因为长得好看就无条件偏袒一个人，要是真犯了错，那落得此番下场也有她自己的原因在。
顾仙玉轻咬粉唇，缓缓开口：
“事情是这样的......”
她一五一十将经历说出，江桐听了个大概。
顾仙玉拜入仙门，不过一月时间。
因为三系杂灵根的原因，没有外门长老看上她，宗门将她分配到杂役部，作为一名杂役弟子。
本以为就此与前尘切割，醉仙楼的债主却寻到此地，要求三天内支付她母亲欠的三十块上品灵石赌债，否则便要把她逼到醉仙楼当头牌。
顾仙玉听到这个数字时是崩溃的。
三十块上品灵石......换算为下品灵石足足三十万块，杂役弟子月供十块下品灵石，她不吃不喝工作三万个月，才勉强能把窟窿补平。
那个女人究竟借了多少，又赌了多少？
三天期限过去，黑衣男子没有上门，顾仙玉提心吊胆地再过几日，稍稍放松之际，意外陡生。
外门灵药圃一株五十年份的青元果失踪，而那日在灵药圃值班的她，便成了重点怀疑对象。
几个杂役弟子齐齐出来指认她是凶手，尽管那天她从没见过这些弟子，可众声声讨下，执法堂将她捉来，不分青红皂白地鞭打一通，更没收了当月月供，一分都不给她。
“我本想着，就在破屋内，就这么静静死去也挺好，起码不用去醉仙楼当那头牌，为了几两金玉出卖自身......”
顾仙玉抬眸，轻声道：“就在这时，前辈来了。”
眼神凄美，我见犹怜。
江桐倒是信了她的话，站在客观角度，顾仙玉没有盗取青元果的动机。
原因很简单，青元果有治愈疗伤功效，最常见的是作为疗伤丹的原料使用，也可用于其它丹药炼制。
五十年份青元果药力磅礴，治疗效果上乘，如果顾仙玉真盗取了青元果，那她为何不在鞭刑后自己服用？
这个逻辑就是，我偷一棵疗伤的药草，就是为了被发现后挨一顿鞭子，再特么用这株药草疗伤？
“执法堂长老呢？未曾出面？连你的解释也不听？”江桐皱眉，此事不简单。
顾仙玉叹了声气，指尖划过完好白皙的肌肤，方才这里还满是鞭痕。
“出面了，但......她仅仅根据那三名杂役弟子的陈述，便把我定了罪，青元果的下落也不了了之。”
听到此处，江桐心中猜疑通透大半。
仅凭三名杂役，哪会如此草率定案？背后若没有更复杂的利益输送，他万万不信。
最糟糕的情况，便是联合做的一场局，顾仙玉被逼到走投无路，摆在面前的无非两个选择。
一是死，二是那黑衣男的威胁。
思索数息，他开口提醒：“你最好多加小心，那三名杂役没这般大的胆子，罪魁祸首应该另有其人。”
“醉仙楼么？”顾仙玉早有此番想法。
江桐道：“或许......更为复杂。”
少女脸色微微煞白，更为复杂？那最坏的情况......
仙门，仙门......仙门也是这般？跟凡尘一般遍地江湖。
顾仙玉失魂落魄，凄婉地笑笑，道：“那......我能如何？醉仙楼若与上元宗勾结，凭我杂役弟子的地位，也难以和他们对抗。”
“慢着。”江桐有点懵，“这个宗门叫什么？”
“上，上元宗......”顾仙玉望着手心铃铛，眼眸疑惑。
前辈为何这么大反应？
“南域，青阳州，上元宗？”
“正是。”
江桐脑壳发疼，想伸手揉揉太阳穴，才发觉自己不过一丝神念。
这破木屋...打记事起，上元宗内哪有这么破的房子？执法堂哪这般乌烟瘴气？哪怕杂役弟子的待遇也极好，受冻含冤是不大可能的。
平行时空？模拟幻境？亦或是......
“前辈，前辈？”顾仙玉尝试呼唤，“您还在么？”
她内心惶恐，不知为何，前辈突然沉默了，似乎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数秒后，才听江桐慢慢道：“如今是......元历多少年了？”
顾仙玉暗松一口气，前辈还在就好。
她恭敬低下头，答道：“前辈，如今是元历二百七十九年。”
二百年整。
江桐眼神变得复杂。
他环顾木屋，朽烂的桌椅，屋内的一切，落回这个衣着褴褛，似有几分熟悉，有几分凄惨的少女身上。
怎会如此。
对眼前少女来说，这个“前辈”来自二百年后，元历四百七十九年。
他所熟识的人，在这个时代或未出生、或籍籍无名，他所认识的世界，在这个时代还未存在。
这不是游戏，也不是小世界，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与二百年后息息相关。
“前辈，您......怎么了？”少女小心翼翼询问，将江桐的思绪拉回现实。
“无妨，只是在思考问题，现在想通了。”
“噢噢......”
顾仙玉识趣地没追问下去，江桐则很轻地吐出口气，再度抬眸望向少女。
他忽然心生奇思妙想。
若继续帮助她、培养她，二百年后，眼前少女能否成长为一方绝世大能，为他所用？
正欲开口，识海开始震颤，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仿佛想把这缕神念推回春秋钟内。
江桐始料不及，却清晰感知到：他马上要离开这个地方。
空气中三道金光闪烁，最后时刻，江桐榨干丹田内灵气，传递三件物品。
顾仙玉木在原地，手捧铃铛，望着金光乍现，小嘴惊讶张开。
前辈，莫非是要现身了？
但很快，她便感到一丝小小的失望。
金光持续三秒，房内只凭空多出一柄剑，一卷书，以及一小袋鼓囊的口袋。
耳边传音响起：
“我魂力不足，即将陷入沉睡，这三件物品先赠予你，望你勤加利用，待我下次苏醒......”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顾仙玉望了眼铃铛，低头微微作揖，郑重地将它收入口袋。
她轻轻上前抚摸剑身，指尖传递一阵冰冷寒意。
翻开那卷书，飞扬肆意的笔迹腾越其上，细细捧读，竟是一本亲手书写的剑法。
其名——《细柳剑决》
莫非是前辈的笔迹......
细腻指尖划过字迹，少女闭上眼，静静感受笔画间的凹凸，呼吸平静安和。
前辈是希望她用剑么？
哪怕不懂，她也相信前辈的安排，她绝对、绝对不会让前辈失望。
拉开口袋，顾仙玉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块灵石。
而且都是成色绝佳的上品，正好能用来偿还醉仙楼的债务。
少女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只是默默系回口袋，将灵石放在一边。
她抬头望向天空，喃喃道：
“前辈，您...是在考验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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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钟呈现的景象前，江桐露出欣慰的笑。
哎，居然被她看穿了。
如果顾仙玉欣喜若狂，选择用三十颗灵石偿还债务，江桐很可能会放弃培养她。
一个甘愿低声下气，蒙受无妄之灾的人，哪怕有他在，在修仙界里也活不了太久。
他要培养的是狠人，而不是像他和师尊......那样的闲鱼。
说起师尊，师尊的性子让江桐捉摸不透，他自认为够摆，可江月柳很多时候比他更无所谓。
要怪就怪那个所谓的师祖，呵呵，应该也是一条闲鱼得不得了的闲鱼。
正想着，一股磅礴精华从春秋中内流出，飞快地涌入体内。
靠靠靠，什么情况？
江桐措手不及，只觉那精华在体内流转几个周期。
毕波几声，似有云雾散开，通明几净如见了青天。
江桐赶忙将神识浸入体内，却呆呆怔住。
经脉......居然有四条经脉，直接被冲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