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
江桐第一反应如此,以江月柳的性子,怎可能脸红。
“师尊......”
不待进一步查证,江月柳稍稍抬眸,被阴影覆盖的脸颊露出来。
细腻雪白,哪有半分异样。
“用这般奇怪的眼神看我做什么?”江月柳盯着他眼睛。
“没事,我只是......”
真是看错了。
江桐将念头拐回正题,轻轻叹了口气:“我还是想去参加大比,师尊若不信,打个赌如何?”
“赌你活着回来?”江月柳好看的眉梢蹙起。
“赌我拔得头筹。”
静默。
江月柳看了他数息,青葱食指点点脑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又放下来。
江桐捕捉到她的动作,哑然失笑,轻轻安慰道:“好啦,知道师尊担心我,但我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凝月崖。”
“剑修,总得要一往无前嘛。”
听到这句话,江月柳忽然怔住,淡冷的眸子出现一瞬失神,似乎被什么击中一般。
数息,她看向江桐的眸子里,多了几丝复杂。
江月柳摇摇头,在江桐迷糊的眼神中叹了口气,轻声答应:“好。”
江桐歪了歪脑袋,师尊这是怎么了?
师徒两人静默着不讲话,纪念雪看准时候,悄然踱步过来。
“要去么?”
“总得去一回。”江桐道。
纪念雪犹豫一秒:“你要报内门,还是外门?”
内门与外门的大比自然是分开的,江桐还未开口,江月柳目光扫了过来。
“你师尊派你问的问题么。”
纪念雪低下头,轻声说:“回江师叔......我也想知道江桐师兄报的何处。”
变相默认了。
虽然姚汐凝是亦敌亦友的存在,甚至友这部分更多些,江月柳却在某些方面着实看不惯她的行径,比如现在,很幼稚。
姚汐凝不好拉下脸去试江桐,就暗戳戳派自己的弟子来,想看他究竟要选哪处,若江桐选了外门大比,作为亲传弟子无疑是掉价的,这个女人会暗爽。
若江桐选了内门,到时不敌,掉价的也是他师尊,最终目的还是想让她江月柳丢颜面。
姚汐凝就是这么争风好胜又小心眼的一个人,大绊子没有小绊子不断,还自以为很聪明。
超越不了她,为难自己弟子,何苦呢?
江月柳挪开视线,她不想为难纪念雪,垂下眼帘坐在一边,心事重重为自己倒了盏茶。
江桐瞅瞅师尊,再看看纪念雪,终于还是道:“内门吧。”
纪念雪轻轻应了声好,望着江桐的眼眸陡然亮了些。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可看了看一旁的江月柳,又默默低下头去,仿佛过来只为问这一个问题。
“还有事吗?”江桐已经转身开始收拾碗筷了,“没事便回去吧。”
师尊与师尊死对头的弟子一起在这,氛围着实尴尬,再待下去也是一言不发。
纪念雪是天才,生得也是好看,但江桐没什么义务对她温温柔柔。
如果长得好看就需要善待,那世上有数不尽的漂亮女子,江桐自认为做得客气就足够,哪怕纪念雪把好感写得很明显。
纪念雪咬了咬下唇,默然点头,就要背过身离去。
江桐思索片刻,良心到底过意不去,叫住她:“若是想与我作交易,那明早再来,今日......着实有些晚了。”
“......好。”
少女肩膀一颤,轻轻推开院门,步伐不自觉轻快几分,直到消失在夜色中。
江月柳把茶杯搁下,忽然道:“你怎么看纪念雪?”
江桐感觉师尊在挖坑给他跳。
“死对头。”
“她似乎不这么想。”江月柳盯着江桐的嘴唇,仿佛很想看他的反应。
“但我是这么想的。”江桐一脸认真,“师尊与宗主是死对头,我总不能帮着她们来对付师尊。”
江月柳淡淡回答:“谁让你去帮她了。”
江桐愣在原地半晌,江月柳已然站起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她似乎话里有话。
江桐细细琢磨,可直到木门吱呀合上,他还是没明白师尊的意思。
不像在生气,那是让他做什么......
思来想去不得答案,一枚花瓣轻轻坠在肩头。
江桐下意识抬头,院里的桂花开了,像在下一场淡黄的小雪。
.......
——————
纪念雪几个蹬跳,山石被踩得滚落下去,随着足尖微微用力,蓝裙身影轻盈地落在瓦院前。
取下头顶的桂花木簪,乌发披落,纪念雪将木簪小心收好,轻敲开院门。
“师尊,我回来了。”
屏风后的女声慵慵懒懒:“来得正好,把门带上,跟师尊一起沐浴。”
听声音似乎是个很媚的女人,纪念雪却清楚这不过她的伪装,姚汐凝向来喜怒无常。
她轻轻合上门,绕过屏风,温泉雾气氤氲,曼妙躯体朦朦胧胧,靠在温泉一角。
“师尊,我今日洗过一回了。”隔着雾气,纪念雪低声道。
“叫你你便下来。”姚汐凝口吻带上一丝不快。
纪念雪犹豫数秒,缓缓褪下衣裙,与淡蓝的亵衣搭在石头上。
雾气掩盖住少女的躯体,正是由青涩迈向成熟的阶段,依稀可见柔软起伏的胸脯。
她小心捂住胸前,探入足尖,再是白皙光滑的小腿,大腿,直到池水轻柔地拂过全身,仅剩水珠在胸前滚落。
姚汐凝不知何时游到她旁边,双腿交叠,惬意地把后脑枕在岸边石头上。
她的身子比纪念雪丰腴许多,露出水面的部分更显夸张,姚汐凝抬起双臂捋了下头发,水珠沿着弧度汩汩淌下,纪念雪默默移开目光。
“如何,江桐打算去么?”姚汐凝毫不在意,反正院子里只有她与她弟子。
“他答应了。”
姚汐凝唇角的笑意微微一怔。
“答应了?”
“嗯。”
“那女人没反对?”姚汐凝妩媚的眉眼里有些不可置信。
纪念雪知道“那女人”指的是江月柳,垂着眸应答:“江师叔不同意,但......江桐不知用什么法子将她说服了,他要报内门。”
姚汐凝神情先是疑惑,随后慢慢地化为冷笑。
“那女人真是蠢,放任炼气六重的弟子来内门大比,到时不还是丢了自己的颜面。”
纪念雪默然,听闻江桐参加内门大比,她喜忧参半。
若江桐在擂台上碰到她,她该怎么办?
一只冰凉纤手悄然攀上脸颊,稍稍用力,将纪念雪的脸扳过来。
“为师在与你讲话呢,你听不见?”姚汐凝凑近她耳边,轻轻道,“有把握拔得头筹么?”
纪念雪粉唇微动,避开姚汐凝审视的目光。
“我......”
“念雪,你听好了啊。”姚汐凝的声音有些幽怨,指尖因用力在颤抖,“为师知道江小子救过你的命,但他早忘光了,你念念不忘又是何苦?”
“你说好做师尊的剑,帮师尊完成没实现的愿景,可你知道......”
“一柄剑,是不能有感情的,明白么?”
纪念雪呼吸隐隐困难,纤长眼睫挂上些水珠,大抵因为雾气升腾。
“念雪明白。”
姚汐凝的手这才松开,靠回一边,闭眸冷冷道:“我再泡会,你先上去罢。”
纪念雪默默低头,不再作声,上岸用灵气蒸干水珠,套了衣物便往后院去。
良久,姚汐凝睁开眼眸,目光幽然,温泉周围的花草竟全数盛开。
心魔发作,木灵根会变得不受控制。
即便她再一次压制,可仍旧丝丝不安。
她又想起二百年前的江月柳,也是微末不振、资质奇庸,不觉间却成长为今日。
而她身患重疾,怕是一辈子无法往上攀登。
那时,江月柳还不叫江月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