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如墨。
江桐端坐春秋钟前，一名少女在钟内挥汗如雨，不断舞剑。
现实两个时辰，春秋钟内时间已飞逝，竟过去一周有余。
甚至江桐感觉到，只要他想，时间流速还能更快一些。
思索片刻，他没有这么做，若是时间流逝太快，少女的实力超过自己，他帮助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届时有什么危险，也很难靠他的帮助解决。
顾仙玉则在这一周内获得了长足进步。
她的修为由炼气二重提升至炼气三重，在剑胎作用下，江桐给的那本《细柳剑决》第一式也融会贯通。
代价是两枚上品灵石。
期间没有人来打扰，似乎从那日之后，一切都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但顾仙玉知道，醉仙楼不会对她善罢甘休。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不断练习，不辜负前辈的帮助，用实力让自己活下去。
每当夜深人静，顾仙玉也会跟铃铛说话，派遣内心的孤独。
“前辈，那些人看到我好好的，他们都很惊讶，特别是那三个污蔑我的人，你不知道她们表情有多好笑，哼哼。”
“前辈，我今天可以很轻松地挥剑了，我是不是已经变成一名剑修了呀？”
“如果我实力强大了，这些欺负过我的人，我一定要统统欺负回去。”
“但我还很弱小......”
“前辈，我这种杂灵根真的能修炼吗？”
“前辈，您在吗？”
铃铛一直没有回应，顾仙玉却一直不断地和铃铛交流，说着说着，也会展露出笑颜。
她实在太孤独了。
哪怕前辈在沉睡，她也相信前辈能听到。
做杂役，修炼，练剑......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这天，朽烂木门“砰砰砰”响起来。
顾仙玉瞬间警惕起来，将剑拿在手中，才小心地打开门。
看清眼前人时，纤指已然搭在剑柄上。
“董藩，你又来做什么？”
黑衣男子睁着阴翳的眼，扫视一圈屋内，冷笑道：“看来你不仅伤好了，过得还不错嘛。”
顾仙玉用江桐给的灵石买了些家具，花费很少，但屋内已是焕然一新。
就连呼呼漏风的墙角，也被她重新填补上。
“果然是你！”少女不禁握紧灵剑，怒瞪美眸，“明面上没有办法，便只会用这些下作的手段吗？”
“下作？”黑衣男子大笑，“你怕是不知道醉仙楼的本事，再者，让你欠债还钱，什么时候也变得下作了？”
“卑鄙！无耻！”
铮一声，灵剑出鞘，顾仙玉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岂料董藩不慌不忙，看见剑身的瞬间，眼底更是闪过一抹贪婪。
“一品上乘灵剑......怪不得你伤好得如此迅速，果然有奇遇！”
“把奇遇交出来，你我债务便一笔勾销！”
他此次前来，本想再让顾仙玉去当头牌，软的不行便来硬的，但现在改变主意了。
此般反常，恰恰印证心中猜测，这废柴肯定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三十块上品灵石赌债本就是夸大其词，醉仙楼全部产业加一起也不值这么多。
拿这点没指望的债务换个奇遇......啧啧，简直赚翻了。
“我没有什么奇遇。”顾仙玉坚决否定，“你再不离开，我便动手了！”
“动手？你倒是动一个看看。”董藩不以为意，冷冷笑道，“在上元宗内动手，被处罚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闻言，少女脸色苍白，恨恨道：“果然你与执法堂狼狈为奸！”
“是又如何？”男子眼里已没了耐心，“乖乖把奇遇交出来，别逼我动手。”
在他看来，一个炼气二重的废柴能有什么作用？他可是炼气五重。
有执法堂长老关系在，谅她也不敢真出手，自己就能独吞奇遇，从副执事的位子一跃而上，坐到醉仙楼一把手的位置去。
面对董藩掠夺性的目光，顾仙玉紧咬粉唇，依旧一步不退。
她肯定不会将前辈交出去！
前辈对自己有恩，如今他只是一缕残魂，如果到了醉仙楼手上，不知会被怎么处置。
今天哪怕搭上这条命，她也不会暴露铃铛的存在。
可是......现在具体怎么办？
背上沁出冷汗，鞭子抽在身上的部位似乎在隐隐作痛，想想动手的后果，莫大的恐惧吞没了她。
前辈，我究竟该怎么做呢？
“趁他有恃无恐，先卸一条胳膊。”
江桐的传音在脑中响起。
“记住，下手要快，要狠，不要顾虑太多。”
“剑修，便是要一往无前！”
前，前辈？
少女双眸渐渐找回焦点，犹如找回了主心骨。
前辈的话犹如一记重锤，重重地将她敲醒。
剑修，便是要一往无前......
再次抬眸，眼底已没有丝毫犹豫。
细柳剑决——
“铮！”
第一式！
......
——————
“铮！”
庭院内，江月柳一剑划出，剑光如细软柳枝，坚硬的灵木桩竟齐齐断裂。
白衣仙子默默收剑，柳叶眉间淡淡怅然。
翻来覆去睡不着，江桐的话宛如箭矢，在此时正中眉心，只能来练剑排遣。
月下有剑，有剑法，却没有当初教她剑法的残魂。
“剑修，便要一往无前吗？”
江月柳低头呢喃，抬头望望江桐的房间。
即使她的师尊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可很多时候，她总是在江桐身上又看到那缕残魂。
他说的话，他的语气，总带着模糊的熟悉感。
她收江桐为徒，一方面是名字一模一样，顿觉有缘；更重要的还是这孩子尤为可爱，见面就拉着她袖子撒娇，不禁心生怜悯，把他带回山上。
他是她亲手养大的，江月柳也早把自己视为他的娘亲。
这几年江桐大了，她恍恍惚惚也想过，想着江桐便是她的师尊，只是转世投了胎，换一种方式来到她身边。
但她又马上发觉，自己与江桐那亦师亦母的关系，再想到江桐望她那双桃花眸，涌上心头的是纠结与惶恐。
剪不断，理还乱，心事重重，如此重重，怎能一往无前？
她能做的，不过是给死去的师尊上柱香；再斩断江桐对她不切实际的念想罢了。
姚汐凝此人颇为势利，若江桐修为不得寸进，她绝不可能答应提亲。
哪怕纪念雪对江桐表现得再有好感。
“桐儿，莫要怪为师，为师也理不清......”
屋内，江月柳看着桌上调制一半的药汤，挣扎片刻，眼底闪过一丝决然。
她从未与江桐透露，自己是传说中的寒魄玉体。
世人皆知寒魄玉体冰灵无双，却罕有人知道，寒魄玉体有一个奇特的弊端。
古方上恢复气海、疏通经脉的最后一方药，便出自寒魄玉体身上。
江月柳纤手微微颤抖，白袍上衣解开，露出光洁细腻的后背。
裹胸的绷带一层一层掉在地上，她咬着粉唇，凑近桌上药汤，双目羞辱地闭起。
她从未做过这等事......
一切，只是为了江桐修为恢复，斩断孽缘。
待他与纪念雪修成正果，离开凝月崖时。
她江月柳绝对，绝对不会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