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
冬天的第一场雪来临时，江桐终于能够起身行走。
“我好了，不用你照顾了，快回去吧。”
江桐对小白狐说，他看见小白狐最近洗脸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照顾他时，小脑袋会一点一点。
有时走着走着，白狐也会身形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江桐对此很心疼。
白狐再不冬眠，怕是真的会有危险。
“可是江桐，你才刚刚能站起来呢......”
涂白璃不愿意离开，她怕自己走了，江桐病得更严重。
“我是灵隐寺的僧人，住持和师兄会照顾我的。”
江桐说着，忍不住往窗外看一眼。
他心里有些奇怪，按理说，他这么久没去灵隐寺，应该会有人来查看才对。
住持平时也很器重他，这么久却没来看过一次。
该不会是妖雾太严重，没有时间来管自己吧？
白狐闻言，望望远处寺庙的尖顶，再看看能坐起身的江桐，眼眸闪过一丝犹豫。
“去吧，你出来这么久，姐姐应该也会担心你。”
江桐拉过少女的手，把一个东西轻轻塞到她手心，语气柔和。
“涂姑娘，我会好好的，等你来年春天来见我。”
小白狐低下脑袋，望着手心里，那是一个小小的木雕。
看纹路和质地，是院子里那棵梧桐树。
一名少女身着裙子，坐在木桩上，眉头蹙起，噘起小嘴，很苦恼地看着手里的书。
做工有些粗糙，神态却活灵活现。
“是我。”涂白璃开心地笑了，举起木雕看了又看，宝贝般捧在怀里。
像个拿到奖励的小孩子，如果不是江桐在这里，她肯定要摇起毛茸茸的大尾巴。
“我从夏末开始雕它，本想在冬天前给你，只是没想到......”
江桐摇摇头，笑了笑。
“涂姑娘，多亏有你，我才能好起来。”
“这个微不足道的小礼物，就请你收下吧。”
白狐小心把它收好，江桐注视着她，温和道：“回去吧。”
“那，明年春天，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噢......”
涂白璃眨着美眸，不舍地望着江桐，她心里也清楚，自己大概到极限了。
长期使用狐火，体内的妖气所剩无几，再在院子里待下去，不知道哪天就会晕倒，接着现出原形。
“好。”
江桐欣然答应，伸出小指：“我们拉钩。”
“我们拉钩！”少女伸出小指，紧紧地勾在一起，感受彼此指尖的温度。
两根小指轻轻地摇晃着。
“一百年，不许变！”
江桐开玩笑道：“如果来年春天，我不在这了怎么办？”
“你不准走。”
白狐哼了一声，嘟起粉唇，有些小委屈。
“如果你不见了，我就天天在这个院子里，一直等下去......”
涂白璃离开了。
她叮嘱江桐好好在床上休息，锅里做好了斋汤，等到想吃的时候，再去厨房热一热。
屋外，风雪大作。
屋内，尚存少女的香气，仔细听，似乎还能听到她轻悦的声音。
烛光摇曳。
江桐咳嗽两声，掀开被子，缓缓下床。
双手拉开房门，大雪如飞絮，山林白皑皑一片。
他眯起眼睛，冷风呼啸着钻入衣袍，少年僧人却浑然不觉。
他只是眯着眼，双手拉着门，静静眺望。
片刻后，江桐笑笑。
他看见一只白狐，往山林里钻去。
她的身后，留下一小串脚印，又很快被大雪所掩埋。
白狐似有所感，停下脚步。
她回眸望向小院，只看到紧闭的门，门后的床上，躺着她心系的人。
白狐再看了几秒，消失在银装素裹的山林中。
天地间，只剩飘摇的飞雪。
......
——————
现实。
江桐慢慢睁开眼睛。
他晃晃脑袋，从床上爬起身，整理衣物后往外走去。
方才，屋外响起一阵剑气破空的声音，大概是师尊回来了。
推门而出，果不其然。
江月柳一袭白衣，正收起飞剑，听到开门声响，她回眸望去，眼神柔和些许。
“师尊这么快便回来了？”
江桐疑惑道。
他在春秋钟里过了一年多，但放在现实，也就四五天的时间。
北境妖族大军压境，这么快就得以解决，属实让人意外。
江月柳走到他跟前，仔仔细细打量江桐一番，嘴角抿起。
分明才离开不久......
但这一路上，都在惦记这个傻徒儿。
“嗯，回来了。”她轻轻颔首，眉眼微弯。
下一秒。
江桐一怔，看着江月柳抬起纤手，撸狗头一样撸他的脑袋。
“师尊......”
“嘘。”
江月柳看着他眼睛，“不许说话。”
“......”
江桐心生怪异，这是他曾经在春秋钟里做的举动。
自从江月柳在现实开了这个先例，她似乎越来越爱摸脑袋了。
有事没事，就把他叫过来狠狠撸一把，跟养了条随时可撸的小狗似的。
哼哼，叫你这样对我。
江桐才不管这些，狗爪子不老实，游弋而上，就想抱抱江月柳。
有一就有二，即使不知道师尊现在在想什么，但他可是要A上去的。
多抱抱几回，人像动物一样会脱敏，等江月柳不像受惊的小猫一样跳开，或冷着眉眼训斥他时......
后者现在不会发生了，师尊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很好玩，让人忍不住想多逗一逗。
当然，如果对旁人，江月柳还是那个清清冷冷，剑心通明的仙子。
江桐想着这些，眼瞅狗爪子就要摸到师尊，江月柳眼眸闪过一丝狡黠。
她若无其事收回手，离他远了几步，抱着大熊熊蔑视他。
“不是，师尊......”江桐感觉自己被占了便宜。
“怎么啦？”江月柳无辜道，“我摸好了，可以谈正事了。”
江桐急。
急，急也没有用，他又打不过江月柳。
师尊会一脚把他踹翻，接着把他踩在地上，装模作样拔出剑问他错了没。
算了，今日之仇，来日必报。
江桐能屈能伸，皮笑肉不笑：“好，说正事。”
......
“所以，北境妖族屯兵的目的，不是为了开战，而是为了和谈？”
江桐端着茶杯，一时忘记喝，感觉脑子转不过来。
“不清楚他们那位女帝在想什么，不过她说得倒有些道理。”
江月柳摩挲着茶杯，同样思索，“她说，如果单方面宣布和谈，人族真的会相信吗？”
江桐想想，似乎也是。
人族和妖族积怨已久，况且妖族的力量正逐渐强大，已经有超越人族的架势。
两方开战，败率更大的是人族。
这个时候妖族主动说要和谈，人族会信吗？多半会怀疑它们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
而妖族选择先屯兵亮肌肉，人族以为要打起来了，紧张兮兮聚集了强者过去，妖族却撤了兵，改口说要和谈，还把人族好好招待一番。
这下，人族反而对妖族的话信任几分。
况且双方强者都在，正好能够开会，看对方是不是真心想和谈。
“最后呢，达成和谈了么？”
“没有。”江月柳摇头，“五天时间，双方还在相互怀疑试探，此事事关重大，不容有儿戏。”
“边境领土的划分，以及一些秘境，灵矿，天材地宝的归属......人族和妖族都想多拿些好处，这一点分歧颇大。”
“不过，妖族方面倒是提出一个建议，我们商讨后，也觉得可行。”
江月柳喝了口茶。
江桐道：“什么建议？”
“妖族女帝说，强者动手，容易伤到元气，不如以小辈的较量定胜负。”
“双方各自整顿，半个月后，在边境和谈处，展开一次人族与妖族年轻一辈的比武对决。”
江月柳美眸望向他：“我回来，是想问问你......”
“江桐，你愿意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