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处,剑影闪烁。
雪发红衣的绝代佳人挑剑而立,三尺青锋直指盘踞此地的青蛇大妖,云鬓银丝随林间清风摇曳,身姿绰约,神情倨傲。
她叫红叶,曾被称为百年难一遇的天才少年。
“妖物,你要试试我的宝剑是否锋利吗?”
呵斥声如清泉流响,却也饱含锋锐之气。
那青蛇似是通了灵智,感受到眼前人类女子身上散发的强大气息,碧色的竖瞳闪过几缕忌惮之色,不再僵持,吞吐着蛇信缓缓退却。
“嘶嘶~~”
蛇鳞剐蹭林间木石的动静逐渐远去。
确认妖物被吓跑后,红叶轻蔑一笑,收剑入鞘,转身朝着身后的木屋走去。
木屋内,一名黑发少女静卧在床铺之上,紧闭着双眸,纤长的睫毛剧烈颤抖,光洁的前额贴着一块湿毛巾,精致的小脸显得异常苍白。
红叶环抱双臂,倚靠着床柱,肆意打量着这个被血亲抛弃的病弱少女,脸色平静如常,眼中却闪过几分诧异与怀疑。
叔父口中的“先天至尊”,竟是这般娇弱的模样?
途经临阳城时,红叶曾听坊间传闻:临阳沈家有一女,名唤“沈游霜”,幼时聪颖过人,在六岁那年被发现身怀异骨,而后便不知所踪,宛如人间蒸发一般。
关于沈家之女失踪后的事情,红叶略知一二。
沈家人丁兴旺,枝繁叶茂,族中之人听闻沈游霜身怀异骨,或羡慕,或嫉妒,更有甚者心怀鬼胎,想要夺取异骨,便寻个理由将女孩圈禁在闺阁之中,静待异骨长成,再择日剜去。
然而,就在不久前,沈游霜体内的异骨不见了。
准确来说,是已经被人捷足先登,窃取了即将生长成熟、象征着“先天至尊”的至尊骨。
沈家震怒,无处宣泄的怒火便洒向了无辜的少女。
而那窃骨之人,却是红叶的血亲。
触及自己的过去,红叶不禁蹙眉,视线不自觉地瞥向了胸前的隆起,轻咬银牙,原本平静的眼神泛起一丝羞恼之色。
曾经的她名唤“颜枫”,乃是帝京颜家的大少爷。
颜枫少年成名,武道天资惊世绝伦,修为更是冠绝帝京城年轻一代,不少三流、甚至二流武道家族的一家之主都曾是他的剑下败将。
高傲如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走火入魔的一天,昔日天骄沦为废人,一身武道修为尽数散去,陷入了长达三年的昏迷之中。
当颜枫再度苏醒的时候,他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俊美无双的少年变成了风华绝代的少女,原本散尽的修为不仅全部回来了,而且还更进了一步,跨越瓶颈,抵达了更高的境界。
然而,这一切改变,都源自于她体内的异物,源自于这块在她昏迷时被嵌入体内的、本不该属于她的至尊骨。
这块异骨治好了她的病,让她变得更强。
但是,她不需要。
她不屑于依靠别人的骨血变强。
颜枫从来都是自以为是的桀骜气性,高傲如她自然不愿意留下窃骨成道的卑劣之名,所幸趁着族中人还未觉察到她的身体变化,拜别颜家,独自一人出来闯荡,打算将异骨物归原主。
此后她便化名“红叶”,周游天下,仗剑独行。
承蒙家族恩惠,若是颜家有难,她自会归去。
行至临阳城,听闻了沈家之女的故事,再结合离家之前叔父颜衡向她透露的一些真相,红叶几乎可以确认,自己体内的异骨正是从对方身上剜下的。
在沈家的别院里,她找到了重病在床的沈游霜,轻而易举地放倒了家仆与守卫,劫走了这个命途多舛的病弱少女。
“待归还异骨,你我两不相欠,便由你自生自灭。”
红叶如此默念,取下湿巾,置于一旁的水盆中,再探出手背试探少女额头的温度。
片刻后,她不禁蹙起了柳叶般的蛾眉。
烫得吓人。
如此高热不退,该如何是好?
万一病死了,她岂不是白跑一趟?不行不行。
论起剑术,红叶足以自傲,可谈及医术,她却一窍不通,思来想去,也只能前往附近的村镇求医。
若是她再晚几日来,不知这小妹妹还有没有命活。
可怜的沈家小姐忍受着病痛折磨,紧锁眉关,脸色憔悴,泛白的嘴唇微微开启,像是做了噩梦,隐约道出几声低低的梦呓。
云袖摇曳间,一双皓腕探出,将她拦腰抱起。
至尊骨的原主人,这位本应承载天命的至尊,而今却困于凡俗热病,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命运如此跌宕起伏,叫人唏嘘不已。
当然,红叶也曾风光一时,而后从山巅上跌落,昏迷数年不省人事,待到苏醒时却又丢了珍贵之物,心底藏着难与人言的羞耻真相。
心念至此,红叶暗叹一声,随即收起多余的思绪,抱着少女转身来到门前,一脚蹬开屋门,乘着穿堂的清风疾驰而去。
她没有注意到,不怀好意的视线始终锁定着她。
山崖边,望着一袭红衣的人类淡出视野,青蛇去而复返,高昂着蛇首,水桶般粗壮的身躯蜿蜒盘曲,赤红的蛇信时而吞吐,淡金色的竖瞳里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凶光。
青蛇还不足百岁,却已经修成大妖。
“嘶嘶~~”
蛇瞳中的凶戾与阴寒之意充满了人性化色彩,不似猛兽,倒像是诡计多端的阴谋家与阴狠毒辣的侩子手。
下一刻,体型巨大的青蛇竟口吐人言,但说起人话还有些结巴,只是那声线与青蛇的狰狞外表形成鲜明对比,糯糯的孩童嗓音听着软绵绵的。
“权且……忍让……”
“敢……入侵……本妖的……领地……”
“早晚……吃了你……”
……
林间淌出一道蜿蜒的溪流,自北而南,名为蛇溪。
溪流东侧有一村,村口矗立着一颗颇为罕见的千年桃木,村子因而得名桃木村。
红叶降落在屋顶,足尖轻轻点在瓦片上,哪怕抱着沈游霜,也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
一方面是她的身法足够了得,另一方面则是怀中的少女久病不愈,形销骨立,娇躯轻盈如羽毛,似乎还不如腰间的长剑有分量。
红叶来过桃木村,这里只有一家医馆。
好巧不巧,就在脚下。
她正准备飞身跃下屋顶,几名神情凶狠的壮汉各自拎着农具或猎具,大步流星地穿过街道,一把掀开门口的帷布,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医馆。
“庸医!滚出来!”
“我们今天来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