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下午两点。
林似淞走在街上，手里拎着刚买的零食。
春节期间的街道比平时冷清，大部分店铺都关门了，只有零星几家便利店还在营业。
他本来不想出门的，但老妈让他去买点瓜子和花生——家里来客人了，年货吃完了。
"真麻烦……"他嘀咕着，加快脚步往回走。
路过河边公园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尖叫。
"救命！有人掉水里了！"
林似淞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河边围了一圈人，都在往水里看，但没有一个人下水。
"快报警！"
"有没有人会游泳？"
"水太冷了，下去会冻死的！"
林似淞皱起眉头，快步走过去。
挤进人群，他看到河面上有个小孩在挣扎，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已经呛了好几口水。
"妈妈——"小孩的声音越来越弱。
旁边一个女人正在哭喊："我儿子！谁来救救他！"
林似淞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动。
有人在打电话报警，有人在找绳子，但水里的孩子已经快撑不住了。
他的手伸进口袋，摸到了怀表。
冷静，林似淞。
现在是大白天，周围这么多人。
如果你变身……
如果你跳下去……
所有人都会看到。
别忘了在这种情况下可不能时停——你要拽着他，一旦时停，静止的水流绝对会伤到他。
甚至会有人拍视频
会传到网上。
会被发现。
他的手指在怀表上停顿了一秒。
但下一秒，孩子的头沉了下去。
"啧——"
林似淞退出人群，躲到附近的树丛后面。
按动怀表。
半秒后，芙兰卡出现了。
她没有犹豫，直接冲向河边，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跳进了冰冷的河水。
"那是谁？！"
"她跳下去了！"
芙兰卡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冰冷的河水对她来说只是有点刺激而已。
她快速游向孩子，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然后转身往岸边游。
十几秒后，她把孩子推上岸，自己也翻身上来。
孩子的母亲冲过来抱住儿子，连声道谢："谢谢！谢谢你！你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
芙兰卡摆了摆手，转身就走。
"等等！姑娘，留个联系方式吧！"
"不用了。"
她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迅速消失在视野尽头……
徒留一地的摄像机对着他的背影空拍，其中却不乏有几位眼熟的人……
解除变身，林似淞靠在树上，大口喘气。
做完了。
孩子救上来了。
应该……没事吧？才多久嘛，总不至于被发现吧……这么短的视频估计也大概率被当做特效略过去了。
他这样安慰自己。
然后拎起袋子，快步离开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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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点，林似淞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脑子里一直在回放下午的画面。
那些围观者举着手机的样子。
芙兰卡跳进水里的瞬间。
所有人震惊的表情。
一遍遍地冲击着脑海，打击着他敏感又脆弱的安全感——
"就算拍了，也认不出来吧……"
"那么多人，谁会在意一个路过的cosplayer……"
但这些安慰却愈发无力……最终再无法抵抗不安……
看看吧，这是唯一能确认的手段。他如此告诫着……
颤抖的手拾起手机，打开微博。
刷了十几条，都很正常。
直到——— 他看到了。
一条刚发布不到两小时的视频，已经有五万转发。
#冬日英雄！神秘少女勇救落水儿童#
林似淞的手开始颤抖。
点开视频。
画面很清晰。
芙兰卡的侧脸、金发、红瞳、黑红色的裙装。
跳水的动作，游泳的姿势，把孩子推上岸的力量。
全都拍下来了。
评论区已经炸了。
【这是cosplay爱好者吗？打扮好华丽】
【冬天穿成这样还敢下水，也不知道是勇敢还是……】
【这个小姐姐好漂亮！】
【有人知道她是谁吗？】
【看起来是本地，谁认识她？】
【求联系方式！】
林似淞盯着屏幕，喉咙发紧。
不对。
还好。
大部分人只是在夸奖，在好奇。
没有人认出来。
只要没人认出来，就没事。
他这样告诉自己。
然后手机震了一下。
班级群有新消息。
他点开，心脏几乎停跳。
【同学A：你们看！这是不是咱们学校附近的那条河？】
配了个视频截图。
【同学B：真的诶！就是东门外那条！】
【同学C：这个小姐姐好眼熟……】
【同学D：该不会是我们学校的吧？】
林似淞的手开始冒汗。
不行。
不能看了。
但他控制不住，继续往下翻。
【狄娅骆: ……我有一点发现……】
【同学E: 说呀说呀。】
【狄娅骆：这个脸型……有点像林似淞啊？】
林似淞的呼吸停了。
【同学F：？？？你在说什么，林似淞是男的】
【狄娅骆：我知道啊，但你仔细看，真的有点像，可能……是他妹妹？我有照片，我在现场拍的，我去比一下。】
【同学G：别瞎说，林似淞哪有妹妹】
……
林似淞把手机扔到床上，双手捂住脸。
完了。
被怀疑了。
虽然大部分人不信，但已经有人开始往他身上联想了，尤其是狄娅骆……她怎么会突然在群里发言?
不过……芙兰卡与自己像?为什么从没有人提过?不应该啊？难不成……是因为狄娅骆的能力?
但木已成舟，这茬估计是绕不开了……他该怎么办？
否认？
怎么否认？
说"这和我没关系"？
可万一有人继续追查……
万一有人真的发现那些连他都不知道的细节……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促。
手机又震了几下。
他不敢看。
但又忍不住拿起来。
【同学P：我看可能只是长得像吧，仔细比对后，无论是他或是不存在的妹妹，都不可能做到，这事情的难度已经超出一般人能做的范围了】
【同学Q：对嘛!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讨论还在继续，但林似淞已经看不下去了。
他把手机静音，扔到一边。
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
脑子里一片混乱。
为什么？会到这一步……
虽然目前仍然没有被怀疑……但……芙兰卡……这非人的存在已经渐渐被发现了……日后，只怕被某些他这辈子惹不起的人盯上……也许还会被切片……会重新算月食那天账。
慌乱，已经席卷了林似淞的大脑，无理智的纷乱思绪已经冲破了他的心理防线——
为什么会这样？
他只是救了个人。
救了一个快要淹死的孩子。
这不是对的事吗？
这不是应该做的事吗？
可为什么……
为什么做对的事，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林似淞闭上眼睛。
可是……
可是如果因为这次对的事，他的秘密被发现了……
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了……
如果他变成了"怪物"……
那他该怎么办？
林似淞睁开眼睛，眼眶有点湿润。
也许……他不应该救的。
也许他应该等消防员来。
也许他应该让别人去救。
也许……
他根本不应该有这个能力。
如果没有这个能力，他就不会变成芙兰卡。
如果不会变成芙兰卡，就不会被拍到。
如果不被拍到，就不会被怀疑。
一切都是这个该死的能力害的。
他坐起来，拿出怀表。
盯着它看了很久。
这块怀表，从初中开始就跟着他。
给了他力量，也给了他自由。
让他可以变成芙兰卡，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现在……
它也成了他最大的负担。
林似淞把怀表握在手里，用力攥紧。
如果能扔掉就好了。
如果能回到从前就好了。
不……不!
他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如果没有这个能力，那么他永远都是阴角，根本不会遇见如今的四人组……
可……可暴露的话，整个人生都会完蛋的呀……当一个怪物出现在世界上时……它就必定不会自由了。
但……
林似淞躺回床上,把被子拉过头顶。
他不想思考了。
不想面对了。
只想躲起来。
躲在这个黑暗的、安全的、没有人能看到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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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手机又震了。
林似淞没有理会。
继续震。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是木梓弥。
【木梓弥：你看到班群了吗？】
林似淞盯着这条消息，手指停在屏幕上。
要回吗？
回什么？
说"我看到了，我很害怕"？
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我后悔救人了"？
不行。
他不能这么说。
他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得这么软弱。
但他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手机又震了一下。
【木梓弥：林似淞？】
【木梓弥：你还好吗？】
林似淞看着这两条消息，喉咙发紧。
他想回复。
想告诉她自己很害怕。
想问她该怎么办。
可手指就是打不出字来。
因为他知道——
一旦说出来，就等于承认了。
承认自己很脆弱。
承认自己很害怕。
承认自己……后悔了。
他不能承认。
至少……在双方验证前不能
林似淞把手机扣在床上，闭上眼睛。
对不起，木梓弥。
我现在……
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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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点，林似淞还是没睡着。
他拿起手机，又看了一遍班级群。
讨论已经停了，大家都去睡觉了。
但那些怀疑的话还在。
"有点像林似淞"。
"确实挺像的"。
"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木梓弥的安慰还在不断地弹出，可她已经无心去看了，只瞥见最后一句——
“别做傻事!我马上来!”
林似淞盯着这些文字，心里再度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他们又往他身上猜了，木梓弥认识到他的软弱了……
他忽然想起高一那次出丑，想起那些异样的眼神，想起那种被孤立的感觉。
这次……
一定会比那次更惨吧。
因为这次不只是"装逼失败"。
而是"男变女"。
是＂怪物"。
是"懦弱"。
林似淞把脸埋进枕头里。
他做错了吗？
救人……是错的吗？
不对。
救人没错。
错的是他用了这个身份。
错的是他暴露了。
错的是他……太冲动了。
经过刚刚的沉淀，他想通了这件事——
如果他能冷静一点……没这么依赖能力……他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如果他能想清楚后果……
如果他能忍住那种"必须去救"的冲动……
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可是……他依旧想不通——
如果他忍住了，那个孩子就会多一分危险……这……这是拿别人的命去赌啊!
林似淞睁开眼睛，看着黑暗的天花板。
所以……
他到底该怎么办？
林似淞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僵硬的手指无力地松开……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
他累了。
真的累了。
藏了这么久,小心了这么久,终于以为可以放松一点了。
可现在……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不,比原点更糟。
因为这次,不只是他自己以及一部分人知道……更有网络上的大量人认知到他了……
以及……被最了解他的人他最希望交好的人……打上了懦弱的标签。
林似淞把被子拉得更紧,把自己缩成一团。
他不想面对未来。
不想面对那些可能会追问的同学。
最不想面对赶来的木梓弥。
他只想躲在这里。
永远不要出去。
永远不要见任何人。
永远……
都不要醒来。
……
"林似淞。"
恍惚间，他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女声——
这是...芙兰卡的声音。
但他没有变身。
"你还在后悔吗？"声音很轻，像是从内心深处传来。
林似淞没有回答。
"如果你必然会暴露，必然会因为你的个性而被歧视，你还会救人吗？"
"...会。"他听到自己说。
"那就够了。"
声音消失了。
林似淞紧闭双眼，眼泪还在流，但某种东西似乎...稳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