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第三周了，开学考刚过，月考还久。
不过林似淞的浏览记录却变得很奇怪。
"男生喜欢穿女装是什么心理"
"穿女装但喜欢女生正常吗"
"喜欢女装算不算跨性别"
每天晚上，他都会锁上房门，打开手机或电脑，在各种论坛和平台上搜索这些问题。
贴吧、知乎、小红书、豆瓣......他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但答案......完全不一样。
有人说："这就是gay不敢承认而已，别骗自己了。"
有人说："这是性别认同障碍，建议去看心理医生。"
有人说："喜欢穿女装和性取向没关系，只是个人喜好。"
有人说："你可能是跨性别者，应该认真考虑激素治疗。"
有人说："这很正常，不用想太多。"
林似淞盯着屏幕，头疼得要炸开。
到底哪个是对的？
还是......都不对？
他关掉页面，又打开，关掉，又打开。
越看越乱。
越看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周三的时候，他在走廊上看到木梓弥和宋浩然在讨论班级活动的事。两人站得不远，说说笑笑，看起来很自然。
林似淞站在转角处，看着那个画面。
然后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我是gay......
如果我其实喜欢男生只是不敢承认......
那我对木梓弥的感情......
是自欺欺人吗？
这个念头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脏。
他转身走开，步子很快，像是在逃避什么。
回到座位上，他拿出课本，假装在看。
但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木梓弥回来的时候，在他旁边坐下。
"你怎么了？"她小声问，"脸色不太好。"
"没事。"林似淞说，"可能有点累。"
木梓弥看着他，眼神有点担心，但没有再问。
那天放学，林似淞一个人走回家。
他没有等木梓弥。
他怕她看出来。
怕她问他。
怕他说出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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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木梓弥发来消息。
【木梓弥：出来吗？】
【林似淞：去哪？】
【木梓弥：公园。我们好几天没见了。】
林似淞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答应了。
两人在公园门口见面。
木梓弥穿着白色卫衣和牛仔裤，扎着马尾，看起来清爽又好看。
"走吧。"她自然地伸出手。
林似淞愣了一下，然后握住她的手。
温暖。
真实。
两人沿着林荫道走，一路上木梓弥都在讲这周学校发生的事------某个老师上课讲错题了，某个同学在班会上出糗了，某个社团又在招新了。
林似淞听着，偶尔应一声，但明显心不在焉。
走到他们常去的那个长椅边，木梓弥停下来，转身看着他。
"说吧。"
"......说什么？"
"你这周到底在想什么。"木梓弥说，"别告诉我没有，你的事情已经写在脸上了。"
林似淞沉默了。
木梓弥拉着他坐下，没有松开他的手。
"说吧。"她又说了一遍，语气很温柔，"我在听。"
林似淞低下头，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我......"他开口，声音很轻，"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什么。"
木梓弥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
林似淞说，"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喜欢女装？如果我喜欢女装，是不是说明我想变成女生？如果我想变成女生，那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吗？"
他抬起头，眼神有点慌乱。
"我这周一直在网上搜，但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有人说这是gay，有人说这是性别认同障碍，还有人说这只是爱好......我越看越不知道自己属于那种……"
"我甚至开始怀疑......"他的声音有点哽咽，"我对你的感情...是不是真的。"
木梓弥看着他，沉默了几秒。
"那你觉得你能找到答案吗？"
林似淞摇头："我……不知道。"
木梓弥笑了："换句话说，你觉得你需要被别人定义吗？"
林似淞愣住："......什么意思？"
"你在网上搜，想找一个'标准答案'，对吧？"木梓弥说，"想找一个标签，告诉你'你是这种人'。"
"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根本不需要那个标签？"
林似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木梓弥掏出手机："我给你看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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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里有人吗？"木梓弥问。
"有……不过应……应该没事。"
"那去我家吧。"木梓弥站起来，"我爸妈不在，方便说话。"
二十分钟后，两人坐在木梓弥家的客厅沙发上。
木梓弥打开笔记本电脑，登录B站，搜索了一个视频。
"这个。"她点开，"之前我无意中看到的，觉得讲得挺好的。"
视频标题是：【性别不是二选一：理解性别光谱】
UP主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性，穿着休闲，坐在书房里，背景是满墙的书。
"这是什么......"林似淞皱眉，"讲座？"
"嗯。"木梓弥说，"看完再说。"
视频开始播放。
UP主的声音很平和，像在聊天而不是讲课。
"大家好，我是小艾。今天想和大家聊聊一个常见的误区------很多人以为性别是二选一，要么男，要么女。但其实......性别是一个光谱。"
屏幕上出现一张图表。
"首先，我们要区分三个概念：生理性别、性别认同、性别表达、性取向。"
"生理性别------你生下来的身体特征。"
"性别认同------你认为自己是什么性别。"
"性别表达------你选择怎么表现自己。"
"性取向------你被什么性别的人吸引。"
"这四个东西，是独立的。可以任意组合。"
林似淞盯着屏幕。
UP主继续说："举个例子，一个生理男性，可以认同自己是男性，但喜欢女性化的表达方式------比如穿裙子、化妆------同时，他喜欢女生。"
"这完全正常。"
"因为性别表达，只是你选择的一种呈现方式。它不决定你是谁，也不决定你喜欢谁。"
林似淞的呼吸停了一下。
UP主笑了笑："我知道有人会说，'男生穿裙子不就是想变成女生吗？'不是的。穿裙子只是一种选择，就像有人喜欢穿T恤，有人喜欢穿西装，不代表他们想变成T恤或者西方人。"
"衣服只是衣服。"
"你喜欢它，不代表你想变成穿它的那个'标准人'。"
林似淞的手指攥紧了裤子。
视频继续播放。
UP主讲了很多例子------有生理女性但认同自己是男性的，有生理男性但选择中性表达的，有各种各样的组合。
"关键是，"UP主说，"你不需要给自己贴标签。"
"你只可以是你。"
"不是'我是gay'，不是'我是跨性别者'，不是'我是什么什么'。"
"就是......我是我。"
视频结束。
林似淞盯着黑屏，一动不动。
木梓弥关掉视频，转过头看着他。
"怎么样？"
林似淞没有立刻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说："所以......我可以既是男生，又喜欢女装，还喜欢女生？"
"对。"
"这三个......不矛盾？"
"不矛盾。"木梓弥说，"它们本来就是独立的。"
林似淞沉默了。
他想说"我懂了"。
但他说不出口。
因为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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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林似淞开口，声音有点紧，"可是我还是觉得......如果我喜欢穿女装，就说明我内心里想当女生吧？"
木梓弥看着他："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林似淞皱着眉，"女装是专门给女生穿的。我喜欢它，不就是想成为女生吗？"
"那穿西装，"木梓弥说，"是因为想成为西方上流阶层吗？"
林似淞愣住。
"衣服只是衣服。"木梓弥说，"你喜欢它的样子，不代表你想变成穿它的那个'标准人'。视频里刚说了。"
"我知道......"林似淞低下头，"我知道道理是这样。但我还是......还是觉得......"
他说不下去了。
木梓弥等着他，没有催促。
"还是觉得怎么样？"
林似淞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她。
"如果我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他的声音有点颤抖，"我凭什么说我喜欢你？"
木梓弥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如果我连自己的性取向都不确定......"林似淞说，"如果我其实是gay只是不敢承认......那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吗？"
木梓弥的表情严肃起来，原本舒张的拳头顿时紧握。
"你在怀疑自己对我的感情？"
林似淞低下头："我......我不知道......"
沉默。
几秒钟的沉默。
然后木梓弥开口，声音很平静。
"那我问你。"
林似淞抬起头。
"你看到我的时候，"木梓弥看着他的眼睛，"心跳会加快吗？"
林似淞点头。
"你想牵我的手吗？"
点头。
"你想亲我吗？"
林似淞的脸瞬间红了。
但他还是点头。
"那你对我的感觉是真的。"木梓弥说。
"可是......"林似淞的声音很轻，"可是雷贯军说......"
"雷贯军懂什么？"木梓弥打断他，"他连女朋友都没有。"
"可是他说的也有道理啊......"林似淞突然站起来，声音提高了，"他说'身体说喜欢女装，但嘴上说喜欢女生'，这两个不矛盾吗？"
"不矛盾！"木梓弥也站起来，"视频里说得很清楚了------"
"我知道视频里说什么！"林似淞满脸通红地吼道，"但我就是......我就是没办法接受！"
"为什么没办法接受？"
"因为......"林似淞的眼眶红了，"因为我不知道……不知道……我既喜欢当芙兰卡又喜欢你是不是矛盾的，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女装了!"
木梓弥愣住了。
"我......"林似淞的声音哽咽了，"我喜欢当芙兰卡的感觉。我喜欢那种自由，那种美丽，那种......舒适，那种……女王的感觉。"
"但我也喜欢你。"
"可……二者是不一样的，芙兰卡是藐视一切，统御一切的女王，而我……只是一个做自己都做不到的废物，对你的喜欢，可能就是对强者的无意识依赖!"
"如果我连这个都分不清楚......"他的声音几乎是崩溃的，"我凭什么说我爱你？"
木梓弥看着他，沉默了几秒。
"我让你看看。"林似淞突然应激
他从口袋里掏出怀表。
"你要......"木梓弥瞠目结舌，她显然没有料到林似淞决定“以身证道”。
"我要让你看看，"林似淞说，"我变成芙兰卡的时候对你是什么感觉。"
他按下怀表。
变身。
金发，红瞳，哥特裙装。
芙兰卡出现在木梓弥面前。
时间没有停止。
只是变身。
芙兰卡看着木梓弥，声音比林似淞尖一些，但语气还是相似的。
"现在......"她说，"我是女生了。"
"那你说，"芙兰卡的眼睛红红的，"现在，我不会脸红，也没有心跳，如果抛开林似淞的身份，我甚至对你完全没有感觉!"
木梓弥看着她。
看着那双血红的眼眸。
看着那张和林似淞贴近但不同而神情一致的脸。
然后她走上前，握住芙兰卡的手。
"不矛盾的。"
芙兰卡呆愣原地："......什么？"
"你是林似淞，也是芙兰卡。"木梓弥说，"这两个都是你。你对我的喜欢，不会因为外形改变而改变。"
"可是......"芙兰卡的声音有点颤抖，"可是我刚……"
木梓弥握紧她的手，中断了芙兰卡的声音。
"你以为变成芙兰卡，就不该喜欢我了，对吗？
因为你觉得'女生应该喜欢男生'。
但你有没有想过——
爱一个人，和你此刻是什么性别，没有关系。你就是作为'你'喜欢我。"
"就是你。"
"林似淞和芙兰卡，都是你的一部分。"木梓弥看着她的眼睛，"你不需要分开它们，我们讲过的。"
"你本来就是一体的，你说的那些，无非只是芙兰卡的设定，不是吗？"
芙兰卡看着她，眼泪掉下来。
"我......我......"
"你就是你。"木梓弥轻声说，"这就够了。"
“不……不对!我才不是那种废物!”
尖叫着抱着头，芙兰卡背后的血色双翼展开，芙兰卡逃窜似的飞离，但点点洒落的泪珠暴露了她并不如她所说的那般高傲。
“哎，等下次吧……没想到竟然……”点点泪水从木梓弥眼中渗出，而她却后知后觉地平静抹去“哎……真的会难受啊……明明知道，他只是赌气来着……”
她收拾收拾，轻叹一声，沉重地靠在椅子上，仰着头，闭上眼睛，沉淀着她原以为不会出现的情绪。
她以为自己足够成熟，不会被影响，但还是难受了。
哎，有待完善啊……我的情绪管理。
过了不知道多久，木梓弥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看。
【林似淞：对不起】
【林似淞：我不该跑的】
【林似淞：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
木梓弥看着这几条消息，眼泪又掉下来。
但这次，她却破涕为笑
她打字：
【木梓弥：我知道】
【木梓弥：我等你准备好】
【木梓弥：不管多久】
发送。
几秒钟后，对方回复。
【林似淞：谢谢你】
【林似淞：我会想清楚的】
【林似淞：然后......我们好好谈谈】
木梓弥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
她站起来，走到阳台，看着夜空。
某个方向，也许他正在看着同一片天空。
"慢慢来。"她小声说，"我会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