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一日，周三，下午三点五十分，正好是体育课的自由活动
我站在学校樱花树下，手心全是汗。
口袋里的项链盒子硌着大腿，告白词在脑子里循环了不知道多少遍，但喉咙还是干得要命。
"没事的。"我小声对自己说，"你准备了那么久，一定没问题。"
樱花正开得最盛。粉白色的花瓣在微风中飘落，像下了一场温柔的雪。整个操场上都是来看樱花的人——有拍照的，有野餐的，还有像我一样，准备在这里告白的。
我看了看手表。
三点五十五分。
狄娅骆说她四点会从教学楼出来。我让她直接来樱花树这边，说"有东西要给她"。
五分钟。
我深吸一口气，又检查了一遍。
项链，在左边口袋。
告白词，第七版，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位置，樱花树下，正对着教学楼的方向，这样她出来就能看到我。
人群，已经有不少同学注意到我了，有人在窃窃私语，应该是猜到我要干什么。
很好。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我又看了看手表。
三点五十八分。
然后我看到她了。
狄娅骆从教学楼走出来，扎着马尾，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她四处看了看，然后看到我，朝我走过来。
四点整。
完美。
她走到我面前，有点疑惑："吉良宇？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周围的人都在看着我们。
我能听到有人在小声说"他是不是要告白了"。
好。
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我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项链盒子。
打开。
银色的简约款项链，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狄娅骆愣住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开口：
"狄娅骆，从我遇见你的那天起——"
一阵风吹过来。
樱花花瓣飘到我脸上。
我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动作有点狼狈。
周围传来几声轻笑。
不对。
不是这样。
这个动作破坏了气氛。
我闭上眼睛。
回溯。
---
【第二次】
三点五十八分。
狄娅骆从教学楼走出来。
我已经知道四点整会有一阵风，所以提前调整了站位，背对着风向。
她走到我面前："吉良宇？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我掏出项链盒子，打开。
这次风吹过来，花瓣飘向另一边，没有影响到我。
很好。
"狄娅骆，从我遇见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特别的。"
我说得很流畅。
"我喜欢你的善良，喜欢你的笑容，喜欢你的一切——"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生的喊声："快跑啊！篮球飞过来了！"
所有人都回头看。
一个篮球从操场那边飞过来，正朝这边滚。
气氛被打断了。
狄娅骆也分心了，转头去看篮球。
不行。
不是这样。
我闭上眼睛。
回溯。
---
【第三次】
三点五十分。
我提前去操场那边，拜托那几个打篮球的同学："四点之前能不能不要往这边打？我要告白。"
他们笑着答应了："没问题，祝你成功。"
然后我回到樱花树下。
三点五十八分。
狄娅骆走出来。
四点整。
风向对，没有篮球干扰。
"狄娅骆，从我遇见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特别的。我喜欢你的善良，喜欢你的笑容，喜欢你的一切。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我说得很完美。
周围响起一片"哇哦"的声音。
狄娅骆看着我，脸红了。
但她的表情有点奇怪。
"吉良宇......"她小声说，"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周围的人听到这句话，笑出了声。
"哈哈哈，原来早就在一起了啊。"
"那这算什么，补办告白吗？"
气氛变得有点尴尬。
不对不对。
我应该先说"我想给你一个正式的告白"。
我闭上眼睛。
回溯。
---
【第四次】
"狄娅骆，我知道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但我一直觉得，我欠你一个正式的、公开的告白。"
我先说了这句。
然后再说："从我遇见你的那天起......"
这次流程完美。
狄娅骆的表情也对了，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要哭。
"我愿意。"她说。
周围爆发出欢呼声和掌声。
我把项链拿出来，给她戴上。
她笑得很甜。
完美。
应该就是这样——
等等。
我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
戴项链的时候，我的手抖了一下。
镜头——对，我让林似淞帮我拍照——镜头里会拍到我手抖。
这不够完美。
我闭上眼睛。
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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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次】
这次我提前深呼吸，让手不要抖。
项链戴得很稳。
但——
狄娅骆说"我愿意"之后，有个女生在旁边喊："亲一个！亲一个！"
周围的人跟着起哄。
狄娅骆的脸涨得通红，看起来很慌张。
这不好。
她不喜欢被起哄。
我应该提前制止。
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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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次】
在有人喊"亲一个"之前，我转身对周围的人说："谢谢大家见证，但我们还是想保持一点私密空间。"
大家善意地笑了，没有再起哄。
很好。
这次应该没问题了。
我看着狄娅骆，她笑得很开心。
然后我发现——
她戴上项链之后，稍微调整了一下位置。
这说明项链的长度不够合适。
我应该买可调节长度的。
不行。
这个细节会让她以后每次戴都不舒服。
我闭上眼睛。
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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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
可能是第十次。
可能是第二十次。
每次我都觉得"这次完美了"。
但每次都会发现新的问题。
项链的角度。
花瓣飘落的时机。
周围人鼓掌的声音太大。
狄娅骆笑的时候眼睛没有弯成月牙。
告白词说到第三句的时候，我的语速快了一点。
林似淞拍照的角度差了一点。
不对不对不对。
不够完美。
还可以更好。
我的头开始疼了。
每次回溯，时间会倒流，但我的疲惫不会消失。
它会累积。
像一层一层叠加上来的重量，压在我的脑子里。
但没关系。
只要再调整一次。
就一次。
我闭上眼睛。
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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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
可能已经是第三十次了。
我的视线有点模糊。
站都有点站不稳。
但——
这次。
这次一定是完美的。
我已经把所有细节都调整好了。
风向。
光线。
人群的位置。
篮球。
告白词的语速和停顿。
项链的长度（我换了一条可调节的）。
拍照的角度。
狄娅骆会说的每一句话。
周围人会有的每一个反应。
一切。
都在掌控之中。
三点五十八分。
狄娅骆走出来。
四点整。
风吹过来，花瓣飘落，像下了一场粉白色的雪。
正好。
"狄娅骆，我知道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但我一直觉得，我欠你一个正式的、公开的告白。"
我的声音稳定、温柔、充满感情。
"从我遇见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特别的。我喜欢你的善良，喜欢你的笑容，喜欢你的一切。"
我掏出项链盒子，打开。
银色的项链在阳光下泛着光。
"你愿意——正式地、公开地——做我女朋友吗？"
狄娅骆的眼睛红了。
"我愿意。"
她的声音有点哽咽，但很坚定。
周围爆发出欢呼声。
我把项链给她戴上，手很稳，角度完美。
项链的长度正好，她不需要调整。
林似淞在旁边拍照，角度、光线、构图，全都完美。
木梓弥和雷贯军也在人群里，笑着鼓掌。
所有人都在祝福我们。
樱花花瓣飘落，像童话里的场景。
完美。
这就是我想要的。
这就是——
"吉良宇。"
狄娅骆突然握住我的手。
"你还好吗？"
她的声音很轻，只有我能听到。
"你的脸色很差。"
我愣了一下。
然后我意识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在担心我。
"我没事。"我笑着说。
但她看着我的眼睛，眼神很复杂。
"你......用了多少次？"
她问得很轻。
我没有回答。
周围的人还在欢呼，还在拍照，还在祝福。
但她的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
不是高兴。
是担心。
还有......心疼？
可……每次我的回溯都避开了她闭眼的时刻……为什么……会看出?
"没关系。"我说，"一切都很完美，不是吗？"
狄娅骆看着我，眼眶更红了。
但这次显然不是因为感动……
"吉良宇......"她的声音有点哽咽，"你不需要这么完美的。"
我拖着几乎晕厥的身体，我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可是你值得最好的。"
她没有说话。
只是紧紧握住我的手。
周围的欢呼声渐渐平息。
人群开始散去。
林似淞走过来，把相机递给我："拍好了，效果很棒。"
我接过相机，看着照片。
确实很完美。
阳光、樱花、笑容、项链。
每一帧都像是电影里的画面。
完美得......像假的一样。
我把相机收纳好。
"谢谢。"
林似淞看着我，欲言又止。
"你......还好吗？"
"我很好。"我说。
但我知道，我的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像"很好"。
---
晚上，我躺在床上。
头疼得像要裂开。
但我还是忍不住打开手机，看那些传递过来的照片——
完美的光线。
完美的角度。
完美的笑容。
完美的一切。
这就是我想要的!
手机震动了一下。
【狄娅骆：睡了吗？】
我盯着这条消息，犹豫了很久。
【吉良宇：还没】
【狄娅骆：今天......谢谢你】
【狄娅骆：但以后不要这样了好吗】
我看着这两条消息，喉咙有点紧。
【吉良宇：什么？】
【狄娅骆：不要为了我用那么多次能力】
【狄娅骆：我不需要完美的告白】
【狄娅骆：我只需要你好好的】
我盯着屏幕，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过了很久，她又发来一条。
【狄娅骆：晚安】
【狄娅骆：好好休息】
我把手机放在枕头边，闭上眼睛。
头疼得更厉害了。
但我还是忍不住想——
下次。
下次我可以做得更好。
下次我可以让她更开心。
下次......
我可以更完美。
只要再用一次能力。
就一次。
我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
窗外，月光照进来。
很安静。
安静得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很快。
很乱。
像要跳出来一样。
"没关系的。"我小声对自己说。
"你只是想让她开心。"
"这有什么错？"
"只要再努力一点。"
"只要再完美一点。"
"她就会更快乐。"
我闭上眼睛。
但头却疼得睡不着。
最终，伴着不知道是第几声鸡鸣，我才由疼痛中解脱，沉入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