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八日，周三下午。
我坐在教室里，假装在看书，但眼睛一直盯着前排的吉良宇。
他又恍神了。
就在刚才，老师在讲台上讲题，他突然闭上眼睛，停顿了两三秒，然后睁开，在本子上快速写了什么。
这是今天第三次了。
早自习一次，第二节课一次，现在又一次。
我的手攥紧了笔。
他又在用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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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二日那天，我看着他苍白得像要倒下的样子，心都要碎了。
医生说他严重睡眠不足，必须休息三天。
我送他回家的时候，他答应我——"我会注意的，不会再用那么多次能力了。"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他会停下来。
我真的以为，那次崩溃会让他明白。
但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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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我没发现。
四月十五日他回到学校，脸色恢复了，精神也好多了，我真的很开心。
我以为一切都好了。
但四月二十二日那天，我们去书店。
我在两本书之间犹豫，他站在旁边看着我。
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这是我最近养成的习惯，因为我知道，闭眼的时候我是不受他回溯的影响的。
当时我没多想，只是觉得"以防万一"。
但现在想想，也许那时候我心里就已经在防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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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四日，他打电话问我想去哪吃饭。
我说"都可以"，然后闭上眼睛等他回答。
他顿了几秒，然后说"奶茶店"。
我当时很开心，因为那确实是我最想去的地方。
但挂掉电话之后，我突然想——
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明明说了"都可以"。
是巧合吗？
还是......
不……我一直闭着眼，应该不可能……
也许是我多虑了。
也许他只是猜对了。
但那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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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开始留意。
四月二十六日，他给我讲数学题。
我故意说"不太明白"，然后观察他的反应。
他恍神了一瞬间。
只有一瞬间，很短，如果不是特意注意，根本看不出来。
然后他换了一个方式讲，我一下就听懂了。
那个方式，确实是最适合我的。
太巧了。
巧得不像是随机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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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九日，点奶茶的时候。
我问他"要不要加珍珠"，然后故意犹豫很久。
他又恍神了。
这次我确认了。
他在用能力。
不是"可能"，不是"也许"。
是"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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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一日，帮我选礼物。恍神。
五月三日，决定周末去哪玩。恍神。
五月五日，讨论复习计划。恍神。
每一次都是那么短暂，短暂到如果不是我在刻意观察，根本不会注意到。
但我数着。
一次，两次，三次......
到五月七日晚上，我已经数不清了。
至少十次以上。
也许更多。
因为我不可能每时每刻都盯着他。
也许在我没注意的时候，他还用了更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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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七日那天晚上，我给他发消息。
【狄娅骆：你最近还好吗？没有像上次那样不舒服吧？】
我其实是在试探。
如果他真的没事，他应该会很自然地回答"没事啊，怎么了"。
但他停顿了好几秒才回复。
【吉良宇：没有，我很好】
那几秒的停顿，说明了一切。
他在犹豫。
他在想该怎么回答。
他知道自己又在用能力了。
但他不想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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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要不要跟他说？
但说什么？
"我发现你又在用能力了"？
然后呢？
他会承认吗？
还是会说"没有，你多虑了"？
我不知道。
而且......
我害怕。
害怕他会觉得我不信任他。
害怕他会觉得我多管闲事。
害怕一旦说出来，我们之间会出现裂痕。
所以我选择了沉默。
我告诉自己——也许他真的只是偶尔用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许我想太多了。
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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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五月十日那天，我再也忍不住了。
那天是周五，放学后我们约在公园见面。
天气很好，阳光暖洋洋的，公园里有很多人在散步、放风筝。
我们坐在长椅上聊天。
"明天想做什么？"他问。
"嗯......随便吧。"我说，"你决定。"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闭上眼睛。
这次不是一瞬间。
是整整五秒。
五秒之后，他睁开眼，笑着说："那我们去游乐园吧，听说那里新开了个项目。"
我盯着他。
"怎么了？"他问。
"你刚才......用能力了吧。"
我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他的笑容僵住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
"别骗我。"我打断他，"你闭眼了整整五秒。我一直在看着你。"
他张了张嘴，没说话。
周围很安静。
风吹过来,树叶沙沙作响。
"吉良宇，"我深吸一口气，"你答应过我的。"
"我知道......"他低下头，"但这只是小事，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喜欢去哪——"
"小事？"我的声音提高了一点，"选书是小事，点餐是小事，决定去哪玩也是小事，所以你就可以每次都用能力？"
他愣住了。
"你......你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我说，"从四月二十四日开始，我就知道了。"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因为我以为你会自己停下来！"我的声音有点哽咽，"我以为你会记得四月十二日那天，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记得，"他说，"但我没有像上次那样用那么多次——"
"那你用了多少次？"我盯着他的眼睛，"十次？二十次？还是你自己都数不清了？"
他沉默了。
这个沉默，已经是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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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娅骆，"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那你知道我现在开不开心吗？"我看着他，眼泪掉下来，"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他抬起头。
"我每次和你说话，都在想——"我的声音在发抖，"你现在说的这句话，是你真心想说的，还是你回溯了很多次才挑出来的？"
"你给我的每一个建议，是你真实的想法，还是你用能力看过所有结果才选的？"
"你对我笑的时候，我都在想——这个笑容是真的吗？还是你演练过很多次，才找到这个'最完美'的角度？"
吉良宇的脸色越来越白。
"我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了。"我哭着说，"我不知道和我在一起的，是真正的你，还是一个......一个完美的机器人。"
"我不是——"他想解释。
"你是。"我打断他，"你现在就是。你用能力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完美的男朋友'，每句话都说对，每个决定都正确，每次约会都完美无缺。"
"可那不是真实的你。"
他看着我，眼睛有点红。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我？"他的声音很低，"一个会说错话、会做错事、会让你失望的我？"
"对。"我很肯定地说，"我就是想要那个会犯错的你。"
"为什么？"他不理解，"如果我可以做得更好，为什么要故意做错？"
"因为那才是真实的！"我站起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那时的你是那样的腼腆，那样的紧张……但!你那时给我的感觉是非常自然，非常温馨!"
他愣住了。
"那时候我很开心，"我笑着哭，"因为我知道，那是真实的你。笨笨的、会紧张、会出错，但很真诚。"
"可现在......现在你每次都那么完美，完美到我害怕。"
他看着我，喉咙动了动。
"我以为......我以为完美就是对你好。"他小声说。
"不是的。"我走到他面前，"对我好，是真实地对我。不是用能力计算出来的'最优解'，而是你真心想说的话、真心想做的事。"
"就算说错了，就算做错了，就算让我失望了——"
我握住他的手。
"只要是真实的你，我都爱。"
他的眼泪掉下来。
"可是......可是我怕你失望。"他的声音在发抖，"我看过那么多种可能性，我知道如果我说错话，你会不开心。我不想让你不开心。"
"所以你就用能力避开所有'不完美'？"我问，"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下去会怎样？"
他没说话。
"你会累死的。"我说，"你会像四月十二日那样，甚至更严重。"
"而且......你会失去真实的自己。"
他看着我，眼神很迷茫。
"吉良宇，"我认真地说，"我不需要一个完美的男朋友。我需要的，是你。"
"真实的你，会犯错的你，有时候笨笨的你。"
"那才是我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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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们在公园里坐了很久。
他哭了很久。
最后他答应我——"我会改的，我不会再用那么多次了。"
但我看着他的眼睛，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是真心想改吗？
还是只是......被我说服了，但心里其实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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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一日，周六。
我们约好去游乐园。
他来接我的时候，笑得很开心："今天一定会很好玩的。"
那个笑容看起来很自然。
但我注意到，他的眼睛下面有浅浅的黑眼圈。
"你昨晚没睡好？"我问。
"睡得挺好的。"他说，"可能是灯光的问题，看起来有点黑眼圈。"
我没有再问。
但那天整天，我都在观察他。
他还在用。
不多，只有两三次，但他还在用。
在排队的时候，他恍神了一次——大概是在看哪个项目最好玩。
在吃饭的时候，他又恍神了一次——大概是在选餐厅。
每次都很短，短到如果不是特意注意，根本看不出来。
但我看到了。
他没有改。
或者说，他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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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他送我回家。
在家门口，他认真地说："今天开心吗？"
"嗯，很开心。"我笑着说。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我就怕你不开心。"
我看着他，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
他还是在担心我"会不会不开心"。
他还是在想"怎么让我更开心"。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
问题不是我开不开心。
问题是，他这样下去，会毁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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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二日，周日。
我一整天都在想该怎么办。
要不要再跟他谈一次？
但谈什么？
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如果他还是不听......
我能怎么办？
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崩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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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我给木梓弥打电话。
"喂？怎么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担心。
"木梓弥，"我深吸一口气，"我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是吉良宇，"我说，"他......他又开始频繁使用能力了。我劝过他，但他没听。"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确定？"她问。
"确定。我一直在观察他。"
"......我明白了。"木梓弥说，"我会注意的。如果他真的有危险，我们会帮他。"
"谢谢。"
"不用谢，我们是朋友。"
挂掉电话，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我已经尽力了。
我说了该说的，做了该做的。
剩下的......
只能看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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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三日，周一早晨。
我比平时早到了十分钟。
吉良宇已经在座位上了，趴在桌上，好像在睡觉。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早啊。"
他抬起头，冲我笑了笑。
那个笑容看起来很疲惫。
他的眼睛下面，黑眼圈更深了。
"你还好吗？"我问。
"挺好的。"他说，"就是昨晚复习太晚，有点困。"
又是借口。
我知道。
他也知道我知道。
但我们都假装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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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上午，他又恍神了四次。
我数着。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每次过后，他的脸色就更白一点。
到第四次的时候，他扶着桌子站起来，身体晃了一下。
我立刻冲过去扶住他。
"你没事吧？"
"没事，"他勉强笑着，"就是站起来太快了。"
我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
我们都知道，这不是"站起来太快"。
这是能力的代价。
疲惫在累积。
就像上次一样。
甚至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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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林似淞和木梓弥走过来。
"吉良宇，你今天状态不太对。"林似淞说，"要不要去医务室？"
"不用，我很好。"吉良宇坚持说。
木梓弥看了我一眼。
我看到她眼中的担心。
她也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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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的时候，我送他到校门口。
"今晚早点睡。"我说。
"嗯。"
"不要再......不要再用太多次能力了。"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我知道。"
但我知道，他不会停。
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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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脑子里全是他苍白的脸，摇晃的步子，还有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
四月十二日的场景在重演。
而且这次......可能更严重。
我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
吉良宇......
求求你。
停下来吧。
在一切还来得及之前。
停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