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五日，晚上十一点。
林似淞坐在书桌前，面前铺着一张A4纸，上面用黑色水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计划表。
他盯着那些时间段看了很久，然后拿起红笔，在纸的最上方用力写下四个字——
"不许失败"
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窗外传来蝉鸣声，闷热的空气让人有点烦躁。但林似淞没有开空调，他觉得这点热算不了什么。
他重新审视这份计划。
早上七点起床，七点半开始复习数学，每天至少两套选择填空。九点换物理，十一点换化学。中午休息一小时，下午继续。晚上八点到十点整理错题，十点到十一点预习明天的内容。
每一个时间段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
"如果能坚持一个月......"他小声说，"我一定能追上来。"
他想起期末考试的成绩单——543分，年级第248名。
进步了87名。
这个数字证明了他的努力是有用的。
那半个月他几乎每天都复习到深夜，做了无数套题，整理了厚厚一本错题集。
所有人都说他进步很大。
木梓弥说他很棒。
父母说他越来越自律了。
就连吉良宇都夸他"有毅力"。
可是——
还不够。
林似淞把纸翻过来，写下另一组数字。
木梓弥：672分，年级第3。
林似淞：543分，年级第248。
差距：129分，245名。
他盯着这些数字，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
"一定要追上她。"
他对着空气说出这句话，像是在对谁发誓。
然后他站起来，打开抽屉，拿出那块怀表。
银色的表壳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林似淞握着它，沉默了很久。
"我不会用你的。"他最后说，"这次我证明，不需要你，我也能做到。"
他把怀表放回抽屉最深处，然后找了一张便利贴，写上"非必要不打开"，贴在抽屉内侧。
关上抽屉的瞬间，他感觉某种重担落了地。
对。
他不需要能力。
他可以靠自己。
他已经证明过了——白天变身，游园会，期末考试。
那些曾经觉得"不可能"的事，他都做到了。
所以高三，他也一定能做到。
只要足够努力。
林似淞重新坐下，拿起笔，开始写明天的学习内容。
窗外的蝉鸣声更响了，但他已经听不见。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纸面上的那些字——
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目标、分数、排名。
还有那个必须跨越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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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八日，下午三点。
林似淞趴在书桌上，太阳穴突突地跳。
计划执行的第三天，他发现自己严重低估了难度。
数学题比他想象的要难得多。原本计划两小时做两套选择填空，结果他花了三个小时才做完一套，而且错了一半。
物理大题更是噩梦。电磁感应那一章他根本看不懂，题目里的"磁通量变化率"、"感应电动势"这些概念在脑子里乱成一团。
他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看了看时钟。
已经下午三点了。
按照计划，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做化学有机化学的题。
可他数学还没做完。
林似淞咬了咬牙,拿起手机定了个十分钟的计时器。
"休息十分钟，然后继续。"
他这样告诉自己。
手机震了一下。
是木梓弥发来的消息。
【木梓弥：在干嘛？】
林似淞看着这条消息，犹豫了几秒，回复：
【林似淞：在学习】
【木梓弥：要不要出来走走？天气挺好的】
【林似淞：不了，我得把今天的计划完成】
【木梓弥：你这几天是不是学太猛了？注意休息啊】
【林似淞：没事，我可以的】
发完这条消息，他就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十分钟休息时间到了。
林似淞深吸一口气，翻开化学书。
头还在痛，但他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
"大脑在适应高强度思考。"
他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这句话。
于是他继续做题。
一道、两道、三道。
窗外的阳光慢慢西斜，房间里的影子越来越长。
他没有抬头,只是机械地写着、算着、翻着书。
直到晚上七点，他妈喊他下楼吃饭。
"来了——"
林似淞站起来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
他扶着桌子站稳，等头晕过去，才慢慢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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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三日,晚上十一点半。
林似淞靠在椅背上,盯着面前的错题本发呆。
执行计划的第九天。
他瘦了。
脸颊凹陷了一点,眼睛下面是深深的黑眼圈。
但他觉得这是值得的。
这九天,他完成了18套数学题、12套物理题、背了500个化学方程式,整理了三本错题集。
每天早上七点起床,晚上十二点睡觉。
中午休息时间从一小时压缩到二十分钟。
晚饭时间从半小时压缩到十五分钟。
所有能省下来的时间,都用来学习。
他开始喝咖啡。
一开始是下午困的时候喝一杯,后来变成每天两杯、三杯。
有时候半夜还会头痛,但他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
手机又震了。
【木梓弥：你还在学吗？】
【木梓弥：都十一点半了,该睡了】
【林似淞：马上就睡】
【木梓弥：你这几天都是这样?】
【林似淞：嗯,想多学一点】
【木梓弥：林似淞,你这样太拼了】
【木梓弥：休息也是学习的一部分啊】
林似淞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
他想回"我知道",但最后只是打了个"嗯"就放下了手机。
他不想休息。
一休息,那种焦虑就会涌上来。
一休息,他就会想起那个差距——129分,245名。
一休息,他就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够努力"。
所以他不能停。
林似淞翻开新的一页错题本,继续写。
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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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六日,下午四点,学校天台。
五个人坐在台阶上。
雷贯军嚼着薯片,突然转头盯着林似淞看:"卧槽,你是不是瘦了?"
林似淞愣了一下:"有吗?"
"肯定有啊!"雷贯军凑过去,"你脸都尖了,而且黑眼圈这么重......"
吉良宇也皱起眉:"你最近睡得好吗?"
"还行。"林似淞随口说。
"还行个屁。"雷贯军不满地说,"你看你这脸色,跟鬼似的。"
狄娅骆在一旁轻声说:"要不要......休息几天?"
"不用。"林似淞摇头,"我很好,真的。"
"可是......"
"而且你们看——"
林似淞打断狄娅骆的话,从包里拿出三本厚厚的错题本。
"我这两周已经刷了50套题了。"他翻开其中一本给大家看,"数学的导数、立体几何、圆锥曲线,物理的电磁感应、动量守恒,化学的有机化学......我全都整理了一遍。"
"感觉进步很大。"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有一种奇异的光。
四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木梓弥握住他的手:"林似淞......"
"我没事。"他抽回手,笑了笑,"真的,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我只是......想变得更好。"
"可是——"木梓弥想说什么。
"对了,下周补习班有个摸底考。"林似淞转移话题,"到时候就能看到我的进步了。"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我先走了,还要回去复习。"
"哎,等等——"雷贯军想叫住他。
但林似淞已经走向楼梯了。
四个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沉默了很久。
"他......不太对劲。"雷贯军小声说。
"我知道。"木梓弥的声音有点无力,"可他不听劝。"
吉良宇皱着眉,没说话。
狄娅骆看着楼梯口,轻声说:"他好像......太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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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日,下午两点,补习班。
林似淞盯着试卷上的分数——135分。
班级第8名。
老师站在讲台上,笑呵呵地说:"这次进步最大的是林似淞同学,从上次的倒数第五进步到第八名,大家要向他学习啊。"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林似淞低着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他做到了。
两周的努力,换来了实实在在的进步。
数学135分,比期末考试高了43分。
虽然只是补习班的小测试,但这证明了——
他的方法是对的。
他的努力是有用的。
他可以变得更强。
下课后,林似淞收拾书包准备离开。
手机震了一下。
【木梓弥:听说你考得不错?恭喜!】
【林似淞:谢谢】
【木梓弥:不过......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木梓弥:要不要这周休息一天?我们出去玩玩?】
林似淞盯着这条消息,犹豫了几秒。
【林似淞:不用,我还能坚持】
【林似淞:而且现在不能停,好不容易找到状态了】
手机那头沉默了很久。
【木梓弥:......好吧】
【木梓弥:但如果撑不住了,一定要告诉我】
【林似淞:放心,我可以的】
发完这条消息,林似淞就把手机收起来了。
他走出教室,阳光刺眼,让他眯起眼睛。
但他感觉从未如此清醒。
从未如此......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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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三日,晚上七点,学校天台。
……
"哎呀，大家抱歉哈，我最近在研究这道省赛真题......"吉良宇收起竞赛书,"刚刚在讲什么来着?"
"你能不能别老是提竞赛?"
林似淞突然打断他。
声音很冷。
天台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吉良宇愣住:"......怎么了?"
"就是......"林似淞深吸一口气,语气中伴随着不容置疑的冷酷,"你每次都说'这题挺有意思的''用这个方法就行了',可是对我来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我......没吧?"吉良宇张了张嘴。
"你知道吗?"林似淞站起来,看着他,"你上次说'掌握方法就行''题做多了就会了',可那是因为你从小就在学竞赛,基础比别人好。"
"对你来说很简单的东西,对我来说可能要花十倍的时间才能懂。"
"可你从来没想过这一点,对吧?"
吉良宇的脸有点白:"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林似淞低下头,"对不起,我......我只是有点烦躁。"
狄娅骆赶紧站起来:"林似淞,吉良宇真的不是......"
"我知道。"林似淞打断她,"我只是......只是觉得我必须更努力。"
木梓弥走过来,握住他的手:"你已经很努力了。"
"还不够。"林似淞看着她的眼睛,眼神里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我想追上你,想和你站在一起。"
"不是你迁就我,不是你等我,不是你保护我。"
"而是我真的配得上你。"
"林似淞......"木梓弥的眼眶有点红。
"我可以的。"林似淞松开她的手,后退一步,"只要再努力一点,我一定可以。"
"你不需要证明什么......"
"我需要。"他打断木梓弥的话,"我需要证明给自己看。"
"证明我不是那个只会被保护的人。"
"证明我可以靠自己变强。"
"证明我......配站在你身边。"
说完这些话,林似淞转身朝楼梯走去。
"林似淞!"木梓弥在身后喊。
但他没有回头。
他快步下楼,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回响。
直到走出校门,他才停下来。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看着地上那个瘦削的影子,突然笑了。
"他们不理解。"
他小声对自己说。
"他们觉得我太拼了,可他们不知道——"
"我从高一开始,就一直是那个'被照顾的人'。"
"木梓弥帮我解决暴露危机。联盟给我支持和鼓励。吉良宇的崩溃让我看到'不能依赖能力'。"
"我一直在接受、接受、接受。"
"可我不想只是'被帮助的人'了。"
"我想证明——我也可以靠自己变强。"
林似淞握紧拳头。
"白天变身,我做到了。游园会,我做到了。期末考试进步,我也做到了。"
"所以高三,我也一定能做到。"
"只要足够努力。只要不放弃。只要咬牙坚持。"
"我就能追上木梓弥。我就能配得上她。我就能真正'站在她身边',而不是'被她保护'。"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所以我不能停。"
"一停下来,我就会想起那个差距——672分和543分,年级第3和年级第248。"
"这个差距像一道鸿沟,而我必须跨过去。"
"所以我不能休息。所以我不能松懈。"
"所以我必须、必须、必须更努力。"
"只要我足够努力,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我已经证明过了。"
夕阳渐渐西沉,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橘红色。
林似淞的影子在地上越拉越长,最后消失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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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日,晚上十一点。
林似淞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那份两周前制定的计划。
他拿起笔,在上面画了几个红叉。
"还是不够紧凑。"
他翻过一张新纸,开始重新写计划。
这次他把起床时间改成了早上六点半。
晚上睡觉时间改成了十二点。
中午休息时间——删掉。
"休息就是在浪费时间。"
他在纸上写下这句话,然后用红笔圈起来。
写完新计划,他在笔记本上翻到新的一页,写下:
"八月目标:完成100套模拟题"
"九月目标:进入年级前150"
"高三目标:追上木梓弥"
每个字都写得很用力,笔尖几乎要戳破纸面。
写完之后,他盯着这些字看了很久。
然后打开抽屉。
怀表静静地躺在最深处,那张"非必要不打开"的便利贴还贴在旁边。
林似淞拿起怀表,握在手里。
银色的表壳有点冰凉。
"我不会用你的。"他小声说,"我会证明,不需要你,我也能做到。"
他把怀表放回去,关上抽屉。
然后重新坐下,翻开数学书。
窗外,夜色很深。
整栋楼只有他的房间还亮着灯。
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某种执念的回响。
林似淞做着题,眼神专注而疲惫。
他以为这是"决意"。
他以为这是"成长"。
他以为这是"靠自己变强"。
但其实——
窗外传来远处的狗吠声。
林似淞没有抬头,只是继续写着、算着、做着题。
房间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
沙沙的,像某种生物在黑暗中爬行。
慢慢的,一点一点。
爬向一个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