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糖,我最后的故事,由你来划下句号。”白衣少女拽起红糖的手,向着森林深处跑去,她解下头上的发簪,一头闪灰长发飘逸在身后,像是篝火的余烬被风吹散在空中。
红糖时不时回头观望,似乎是在惧怕着什么东西,他接过那根发簪,从怀里掏出了一本日记,封面上别着一枚漂亮的天鹅毛,笔记的背面映着一顶蓝色的帽子。
他翻开笔记,书皮里侧挂着一别金色的钟表,他将日记翻到最后,在一页画着灰色湖泊的地方停下,随后将发簪夹着了这一页,“多蕾西,故事完整了,你能看见路引了吗?”
多蕾西停下来,眼含泪水转身望向他,红糖眼神闪动,读懂了她的意思,他主动将她拥入怀中,少女踮起脚,闭上眼睛亲上了他的嘴唇。
情窦初开的两人相拥在一起,嘴对嘴的链接似乎让双方放弃了思考,无论现状怎样,双方只觉得此刻太过短暂,依依不舍的分开,多蕾西似乎有点缺氧,双眼醉入红糖,虽然短暂,但此刻享受足矣了结渴求。
唇分,多蕾西红着脸颊,“回去以后,你还会那么倒霉吗?”
红糖苦笑起来,随后再次握住了她的手,“再倒霉的人,迟早也会有人转运的一天,往好的想,这就是我最走运的一次。”
“啪!”
多蕾西趴在草丛里被一道雷声惊醒,这是她又一次做梦,不过这次,是她第一次梦见不一样的场景。
碳黑色的地面上印着一连串白色的鹿蹄印,在不远处形成了一条通往森林深处的道路,多蕾西原本是在片草里埋伏,准备直接在途径地做掉这只鹿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草里藏好以后,忽然一阵困意涌上头,她没撑住直接睡过去了。
眼看着猎物的足迹,多蕾西顾不得埋怨自己,她提起一旁的猎枪,压着脚步顺着足迹跟了上去,灰色的雨水打在白色兜帽上,整片森林连同地面宛如一幅立体的素描画,这片林子除灰,白,黑,以外,再看不见任何的色彩。
轻车熟路翻过山林小径,多蕾西很快就撵上猎物,来到了山上的一处开阔高草地。
灰色的草丛随风摇椅着,一头由灰色打底,体态完美的麋鹿就在前面,它低着头,嘴唇鼓动,似乎是在吃着什么东西。
即使是在三十米开外,咀嚼东西的声音也能清晰传到多蕾西耳中,不是草料该有的清脆嘎吱声,而是啃食肉类时才有的咕叽声,多蕾西抬枪瞄准,咀嚼的声音随即停下。
似乎是感知到了危险,带起一阵撕扯肉体的声音,一个鹿头从高草地里抬起,它嘴里叼着一条连着石墨色皮肤和灰色脂肪的肉,原本灰色的嘴被黑色的血染黑,血腥味从上边弥漫开来。
多蕾西看到那块肉,脸上冰冷的表情中闪过一丝诧异,她印象里鹿虽然吃肉,但是山上貌似没有能撕下这么一大块肉的动物,它们之间又不会互食,莫非是有客人造访吗?
“咔哒,咔哒。”
麋鹿试着跑进侧边森林,刺耳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考。
多蕾西回过神来,果断拉枪瞄准它的脑袋,扣下扳机,清脆的枪声回荡在清晨的森林里,惊得周围乌鸦都飞到了天上,麋鹿头部从侧面开出一个黑色的孔洞,身体一软栽倒在地。
她并没有管那具鹿尸,而是来到了刚才它进食的位置,草丛里传来刺鼻血腥味,多蕾西捏起鼻子,一脸嫌弃地伸手拨开草丛,但看清里面东西以后,她转而露出了一幅惊喜的表情,脱口而出:“真是客人!”
草地上躺着一位少年,他身上套着两层破烂的棉衣和冲锋衣,破口里遍布着大小伤口,此刻还在血液正混着雨水不停外流。
右侧伤势最为严重,胸口到肋骨下方被鹿扯掉了一大块肉,骨头连着里面的内脏都清晰可见,黑色和白斑在其中随着呼吸变化,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张被胡乱涂画的素描画。
多蕾西俯身为他检查伤势,暗淡的黑色瞳孔上也亮起一抹高光,她在这里住了十几年,还是头一回见到其他活人,不过只是稍微检查一下,她就发现了当下的问题所在。
他似乎要死了哎,失血过多,心率过慢,浑身骨头断了将近一半,显然是从天上摔下来的。
嗯,这个伤势,要擦点药歇几天才能好,得先带他回家。
多蕾西从怀里拿出一只铅笔,通体黢黑像是刚从火里取出的木炭,她伸出舌头,轻轻舔舐在铅笔的笔头,黑色的口水滴落在黑色的铅笔头,刹那间,笔头从黑色变为灰色,然后她的口水从笔尖滴落激出在地上,在白色的草丛上滴出一滴滴的墨迹。
铅笔在少年伤口上勾出线条,一道道细密的灰线形成涂层,将伤口糊住不再流血,最严重的部位被多蕾西反复勾勒了几遍,才侃侃修补好,眼见他开始进气,她也松了口气。
命是保住了,不过我好像背不动他,要不拖回家里?
说干就干,多蕾西将少年翻了个身,把他的双腿分别搭在双肩,少年被她脚尖朝下,脸在下拖动起来,一点一点朝着来时的方向挪动着。
“呋,嘶嘶...嘶嘶...嘶嘶...咔!啊?嘶嘶嘶.......”
两人的身影,很快就在高草地中消失,只剩草地上石灰色的拖拽痕迹,还有一颗卡在痕迹中间,令痕迹改道的石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终于在床上醒来,他并不是睡醒的,而是被周围的水蒸气热醒的,四周又湿又热,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桑拿房里。
“你,醒了?”
多蕾西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浅灰色的水里飘着黑色的叶子,朝着浑身绷带的少年递过去。
“呃...啊?!”
少年被吓了一跳,双手本能接过那杯茶,看到颜色以后,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他用左手反复揉搓着眼睛,但再次睁开的时候,那杯茶还是没有变。
他这时才发现,不仅是茶水,周边整个世界都是清一色的素描风,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和压抑感,像是饱和度被拉到了最低,少年只能在自己身上看见一些极低的色彩。
“名字?”
“红糖,不过现在可能是白糖了。”
红糖想要坐直一点身子,可身子只要稍微活动,就会有种撕心裂肺的痛感,他喘着粗气挪动几次,都因为痛觉停下,最后还是多蕾西看不下去,起身上前将他扶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红...糖?糖不都是白的吗?另外,你是怎么来到这的。”
红糖捂着脑袋,努力回忆着自己的记忆,随着多蕾西将一口热茶喂入他口中,记忆也逐渐清晰回转。
他是一个学生,在某天服毒自尽以后,就被一个叫巫师的人带到了这里,那人声称如果他能脱离这里,就给予他想要的一切,和第二条生命。
红糖虽然感觉有诈,但还是决定试一下,毕竟在体验过死亡的滋味后,他也不想再死一次了,按照巫师的说法,他们这类穿越者在这个世界里,被统称为旅客。
旅客们都被删掉了自己死亡的记忆,需要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寻找线索,把自己死亡的故事凑齐,才能回到现实。
在此之前,红糖已经从一个弥漫着雾气的森林里生活了三个月,与这里不一样,那片森林起码颜色是正常的,巫师称那个世界为,前箱。
在前箱时,也就是巫师给这些旅客的新手关,他们连基础的记忆都被删除了,只知道自己的身份和来这的原因,其他详细的点生平,经历,家境一概不知。
这个世界据巫师所说,是一个个箱亭组成的世界,通过隧道链接,像是一些地图中的山路或者门,没有特定的路引,是会在复杂的隧道中迷失的。
他是前三月把记忆拼凑全以后,按照路引指示挖开了一处坍塌的隧道,才来到的这个世界,至于所谓的路引,其实就是一本日记本。
上边印着旅客的真名,只要他们把调查到的信息和自己的故事写上去,就会拥有这些记忆,随之配套的知识记忆也会一同获得,红糖恢复最基本的生活记忆后,曾经也设想过一种可能。
如果在笔记中写下自己是一个顶尖杀手,或者是生存大师,是不是也能获得与之配套的知识和能力?
但他能想到,巫师自然也想的到,笔记上已经写下的内容,是无法轻易更改的,只有使用一种修正液才能修改,但这种液体及其稀缺,红糖从开局直到现在都没见过。
况且就以他的感觉来说,钻这种牛角尖风险实在是太高了,他们在这个世界的主要目标,是生存不假,但回忆的重要性同样也是第一位,如果真有人通过修改记忆,来获得知识的话。
恐怕这些人这辈子都出不去了,因为旅客们唯一出去的办法,就是拼凑出自己真实的故事,可如果连身份,经历都是造假的,他们怎么可能拼凑出真实的故事?
就像是一个人把自己改成亿万富豪,最后拼凑出了一个拿着金锄头种地的故事?红糖摇摇脑袋,庆幸自己早期失忆时没有异想天开,不然他可不想变成另一个人,不人不鬼的。
至于什么会重伤,红糖回想到这里,身上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当时在隧道里被一群怪物给伏击了,具体的样貌已经记不清楚,他只记得当时是拼了老命,才从怪群里杀出一条血路来。
再后来,就是他手电损坏,在黑暗中一脚踩空,记忆也在这里断片,唯一还有的记忆,就是他感觉似乎昏迷中有一阵拖拽感,触感来自于脸上不说,中间貌似下巴还磕到了一块石头上。
接着就是更快更急促的拖拽感...好像是在变道...?
红糖摇摇头,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既然思绪已经理清,那他还是赶紧回答眼前少女的问题吧,以他存活的经验来看,能在这种诡异地区居住的少女,九九成不是啥普通人。
“我...啊.....天.....”红糖扭过头,看清了面前少女的姿态,一时间被惊得有些说不出来话。
闪灰色的头发披在肩上,黑色的眉毛下晶莹剔透的墨黑眼睛似乎可以看透他的心,轻轻勾勒的鼻框,配上灰色的嘴唇,虽然是素描风,但也让红糖感受到了面前少女的清纯。
白色绒毛连衣裙披在身上,因为周围水蒸气,把连衣裙挡住的身材凸透出来,仍能看见其美人胚子,红糖咽了口口水,忍不主又往下瞄了一点。
胸前波涛汹涌,那庞然大物全又如此突出,芊芊细腰,虽没有颜色,但仍能看出上面闪闪发光的皮肤光泽,脂肪盈满,一眼就能看出分配的恰到好处,洁白无瑕修长的长腿,如雕塑一般叠坐在床前。
多蕾西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她意识到眼前少年的意识已经完全清醒,但她搞不得的是,他怎么说着话突然愣住了,难道是自己身上有啥东西吗?
“所以,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红糖回过神来,注意到了她脸上那副不耐烦的表情,他急忙咳嗽一声将话题回正:“我在一个隧道里被怪物袭击,然后就掉到这里了,似乎......是从天上落下来的。”
“你的身份是?”
“我...是一名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