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空刚亮起灰色的曙光,多蕾西就轻轻推开了客房的门,她赤脚走在地板上,没有一点脚步声,手里还拿着一个提篮,里面是几个面包与一张纸条,还有一颗白色的苹果。
她将篮子放到床边,随后就转身出了房门,也就在这个时候,床上睡着的红糖眼睛忽然开了条缝,目送多蕾西离开以后,他缓缓坐起身,拿起了纸条。
“你伤的很重,不要乱走动,在客房里躺好。屋里的锅炉都盛着开水,别乱动它们,也别弄伤自己。”
“窗户和门都锁好了,如果家里有进了什么怪东西,记得戴上鹿头骨把它们吓跑,骨头不用找,需要时它自己会滚过来。”
“桌上的壶里有水,篮子里有饭,别去大厅厨房找吃的,弄坏了东西就把你赶出去。”
红糖眼皮抽动一下,皱起眉头,这纸条是认真的吗?
口语化的叙述,并且还嘱咐这么详细,与其说是规则怪谈,倒不如说是老妈子临走前在絮叨?
还是说,这是要在几条口语嘱咐里,做阅读理解吗?
不管了,先记在笔记上吧。
红糖从怀里掏出本笔记,暗红哑光色的封皮上面,别着一只亮金色的钢笔,他看到笔记的样子忽然一愣,这玩意的饱和度居然没有变,与记忆中的颜色一模一样。
看来,笔记是不会因为环境改变的?
红糖没细想,取下钢笔翻开笔记,在空白页上抄写下几条规矩。
落笔瞬间,红糖就感觉几条规矩被刻在了脑子里,笔记虽然不能随意修改,但只要书写时注意格式,用来记资料还是很好用的。
只要写上去就能记住,而且不会忘记,省下了死记硬背的时间不说,还能防止在关键时刻,因为疏忽细节而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红糖看着上面的文字,叹了口气。
这笔记好用到,怕是到了他出去以后都会想念的程度,不过与其说是想念,依赖反倒更合适一些。
谁不想过目不忘呢,虽然自己手上这个要用的仔细点就是了,不然脑子会被搞坏。
红糖停下笔,翻起前边已经记满的书页,反复核对脑子里的记忆是否正确。
【第90天,阴,这鬼地方什么时候晴过?:资源都搬到隧道那边了,家里食物就剩下三天的量......虽然在家里跟怪物斗了三个月,但恢复记忆之后,要走还真有点舍不得。毕竟这一走,以后恐怕再也回不到这个家了吧。到了中庭,之前任务给的礼盒,应该就能打开了吧?】
【第60天,大雨:该死,家里断粮,弹药也潮了,我得去幸存者小屋躲几天。幸好在那边有存些物资,希望他们没有动过吧。幸好,物资没人动过,住楼上太危险了,今晚恐怕只能守地窖了,真想念家里的床,起码在这鬼地方里,家还算是个熟悉的环境。奇怪,这里怎么有个信封,嗯,婚礼请柬?】
【第20天,小雨:最后一个窗户终于钉上了,每个窗户都得用铁皮打孔用螺丝固定,木板根本拦不住这些怪物,连发狂的动物都很勉强。呼,找铁可真费了我不少功夫,以后只要守住大门就好了。哎,这房子设计的真危险,要是能换个住所就好了。】
后几页都是三个月前箱生存的流水帐,红糖核对速度很快,但翻到中间关于身世的区域,他慢了下来,眯眼仔细查看每一个文字。
【小学起就在全日制寄宿学校就读,成绩优越,身体健康,初中时被寄养在亲戚家,毕业后考上一所高等私立学校,也是当地著名的贵族学校,以学习效率和成绩优异出名。】
【生在中亚,某国家,从小在中产家庭成长,物质条件优渥,父母并不怎么在意生活,关注学业居多。】
笔记被翻到了第一页,书页除了文字以外,中间还有一张配图,上面画着一个身披黑袍的人型生物,在现代装修的卧室中,将一本纯白色的笔记交给一位少年的场景。
上面的名字也不是红糖,而是他的真名。
【祁当归】
红糖拉下脸,非常不情愿的回忆起这段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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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师将笔记递到我面前,它没有嗓音,直接将要说的话送到了我的脑袋里,祁当归在它身前,看见了一排字幕:“接受游戏,就收下这本笔记,接纳新生,否则,就只有死。”
祁当归扭过头,床上躺着一具盖着床单的尸体,借着没有景色只有白光的窗户,我隐约能看见,被子隐约映出了人脸的狰狞轮廓。
毫无疑问,那是惨死的自己。
没有选择,祁当归接过笔记,白色的封皮在我手上变成暗红色,黑色的笔变成了亮金色,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
【回过神来,卧室已经不再熟悉,即使再眼熟,也想不起一丝生活的记忆。】
【床上那具尸体,是谁?】
【我知道我的身份,知识,名字,但,我是谁,为什么我想不起来记忆的细节了?】
巫师抖动几下,似乎是很高兴,弹幕再次出现:“床上那具尸体,你要记住了,你是喝毒药自杀的,你现在是我的旅客,要根据笔记的指引,找回自己的记忆。”
“旅客的真名,应当保密,记住,不要将笔记轻易交给任何人,那是你的路引,也是你的灵魂。”
“当你跟随笔记,回忆起身世,从前箱来到中庭时,会有使者来告诉你下一步的。”
巫师传完话,身影开始往中间靠拢,它像是从一个面被折叠成了一条线,然后这条线无限的变细,直到祁当归的眼睛再也看不到它。
没有声音,也没有诡异的笑声,仿佛这才是最正常的退场方式。
见到这种退场方式,祁当归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玩意真的走了吗?还是单纯让我看不见了?
事到如今,想这些也没用了,祁当归四处打量着卧室,装修充斥着熟悉的感觉,但我却唯独想不起来,自己在生活过的记忆。
祁当归走向卧室出口,推开曾经无比熟悉的房门,迎面而来的先是阴冷的浓雾,再是雾气消散,周围显露出一幅树林的场景,我的屋子立在一片小平地上,与周围的环境格外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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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糖合上笔记,给自己倒了杯水,边饮边思考。
逐渐找回记忆,逐渐找回遗忘的舒适感,却又要在曾经最舒适的房间里,每晚与怪物玩塔防,对于新手关的他来说,每找回一份记忆,新旧生活的对比感就越强烈,也越是折磨人。
承受这种反差和绝望感,我都没有选择再次自杀。
看来哪怕没有记忆,我性格也挺坚韧的吗,哎,我怎么会想到喝毒药自杀呢。
不过既然这里是中庭,那所谓的使者呢?
难不成是骗人....!
“喵。”
屋里忽然从高处传来一声猫叫,红糖被吓得一口水喷出来,他扔掉杯子,几乎下意识把餐盘里的餐刀拿起来,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客房的门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只蓝紫色大猫,它趴在门框上舔着爪子,尾巴像条蛇在身后摇晃,脸上摆着一副玩味的笑容:“恭喜你,喵,活过在新家的第一晚呢。”
红糖眼光闪烁,放下了刀:“看来,你就是那个使者?”
紫色大猫咧开嘴,露出满口锯齿状牙齿,“脑子不错嘛,喵,可你怎么敢确定呢?你连猫是谁都不知道,喵,来猜谜如何?”
“柴郡猫。”红糖望着它,坐直了身子,“爱丽梦的宠物猫,对不对?”
“你们这些旅客,真无聊,也无趣。”紫猫从门框跳下,随后前爪离地,靠后足站立起来,两只猫爪将耳朵朝下一捋,一阵雾气从它身上炸开,红糖迅速抬手遮挡,才没有被粉尘蒙住眼睛。
等到烟雾散去,紫色大猫已经变成了一个长腿御姐,她坐在窗边,穿着淡紫色的皮革毛绒口长靴,向右看,从小腿深蓝的丝袜直达大腿根,超短包臀裙边镶着白边银丝,紫色环绕着纤细的腰肢,胸前傲立的巨物让人为之惊叹。
她舔舐着手背,淡紫色的眼影环绕着绿色的眼睛,黑色的竖瞳又提醒了红糖,记得管好自己的眼睛。头上斜戴着巫师帽,帽沿间阴影之前透落下细细三色发丝,亮紫,闪黑,墨绿交织其中,醒目的像是糖果包装纸,帽沿上的猫耳也透落出了部分特征。
“好看吗?刻意按照旅客审美定制的形象哦,喵~,想摸的话,喵,就来摸摸看吧?”柴郡猫摆出一副狰狞笑容,把长腿伸到了红糖面前,鞋尖轻轻抵在他的下巴上,然后往下一直滑到了他的小腹位置,她嘴里咯咯笑:
“人类一年四季都在发情吧,喵,柴郡想要找点乐子了,喵~。”
红糖挑眉,抬手把长腿拍到边上,没好气:“所以说,下一步我要怎么做?”
他调整坐姿,挪到柴郡猫对角的位置,跟她保持十足的距离。
【谁敢答应,嫌自己死太快了吗?而且这腿看起来...感觉不如多蕾..呸,我在想什么玩意。】
柴郡猫收齐笑容,一脸的失望,她起身从窗口跃起,以红糖的腿为跳板,从床上跳到桌子旁边,落地极其轻盈,看起来在人形态下,她依然有猫的灵活度。
红糖吓得一机灵,双手抱在腿上,他目测柴郡猫人形起码有一百二十斤,这要是直接跳到他腿上,那恐怕一根腿骨当场就得成两段。
可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袭来,红糖反应过来时,柴郡猫已经在把玩篮子里的白苹果了,他马上意识到,这猫是在故意耍他玩,目的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键帽!
“哈哈哈哈哈,你也知道怕,喵。”柴郡猫放声嘲笑,好一会才停下来,摆回那副玩弄猎物的狰狞笑容:“下一步,是活下来重要,喵,还是跑出去重要呢?”
红糖冷眼看着她,没有去管刺耳的嘲笑,而是抬手捂着下巴思考起来。
生存?
逃离?
这种问题,应该二选一的意思,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两条路线二选一拿情报吧,只有干完一件事情,才能接一个任务。
眼下的局势,能要他命的恐怕不是这片森林,而是那个叫多蕾西的灰色少女吧,如果选择活下去,应该就是关于少女的情报。
跑出去的话,恐怕就是正常主线剧情了,嗯,这么算下来,还是优先生存下来比较重要。
“活下。”
他话没说完,柴郡猫就忽然开口,用极其高调的声音打断他:“嘻嘻嘻,逗傻子玩的,喵~两个都会讲的,喵,现在闭上嘴听着吧,喵。”
红糖歪着头气笑了,真是绝世键帽。
柴郡猫拿起苹果,弯下腰凑到他身边:“如果有十个白色的苹果,我就把那个少女的消息告诉你喵。如果想逃出去的话,就凑齐一双特殊的眼睛喵。把这句话告诉那个少女,她会带你找到的喵。”
她在红糖耳边吹气:“其实,我一直都能看穿你的想法,喵。但柴郡就是喜欢玩呢,喵,红糖,你很想推倒她的吧,可,你不敢,哈哈哈哈哈哈哈。”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贱帽!”红糖抄起水杯就砸过去,但抬手的瞬间,柴郡猫就爆起一团烟雾消失在屋里,他猛地砸空,一杯水径直泼到了自己头上。
水是凉的,脸是热的,头脑虽然冷静下来了,但是他人也是红温了。
房间回荡着急促的呼吸声,好几个来回后才平缓下来,窗外阳光才刚到正午,很难想象刚才一切,居然只是在十几分钟内发生的,晃过神来,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怪梦。
红糖撑着额头坐在床上,喘着粗气几乎脱力,他伤势还未痊愈,刚才猛地一发力,伤口险些裂开,他几乎能确定,现在柴郡猫肯定正在某处偷看他取乐。
平复下心情后,他随手从筐里拿了块硬面包,就着凉水几口把早饭对付了。
红糖看眼窗外的太阳,叹了口气,再次拿起纸笔,多蕾西要听的故事,他也该准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