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石门发出最后的哀鸣，被董豹生生抬起半尺。
他身形一缩，从那条缝隙中滚了进来。
“杀！”
一旁的源三暴起发难，胁差直刺董豹后心。
董豹头也不回，反手一记铁拳轰了出去。
“砰！”
一声闷响，源三被这巨大的反震力震得踉跄后退数步，虎口崩裂。
董豹借着反震之力，顺势回身一脚重重踹向门口的绞盘。
“咔嚓！”
精铁铸造的齿轮被这一脚踹得粉碎。失去了控制的断龙石彻底卡死在了悬空的状态，再也无法落下。
“该死！”
源三一声低吼，手中短刀化作一道流光，直刺董豹腋下的甲缝。
董豹双臂一合，竟然强横地硬生生夹住了刀刃。
“给老子撒手！”
董豹怪力爆发，顺势一扭，想要夺刀。源三却借力打力，身体如陀螺般旋转，避开了董豹那记足以开碑裂石的头槌，同时左肘狠狠砸在董豹受伤的脖颈处。
“砰！”
董豹痛呼一声，踉跄后退半步，撞得门框簌簌掉灰。
“想过去？”源三满脸是血，却咧开嘴笑了，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除非把老子剁碎了！”
“找死！”
董豹彻底暴怒，左臂横扫。源三灵活地一矮身，手中胁差再次刺向董豹的左肋。
董豹的右手，如同闪电般扣了下来，一把抓住了源三手中的刀刃。
“给老子……过来！”
董豹一声暴喝，根本不顾掌心流血，猛地向怀里一拽。
源三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向前扑去。
“砰！”
一记膝撞狠狠顶在源三的小腹。源三闷哼一声，被震得半跪在地，膝盖将青砖都磕碎了。手中胁差当啷一声落地。
他强忍住剧痛，双手如铁钳，死死扣住董豹腰间的甲带，一步不退。
与此同时。
“嘶——嘶——”
令人牙酸的嘶鸣声中，数只没皮的血色怪物，顺着门口两人的间隙、甚至是从董豹的胯下钻了进来。
如同剥了皮的猴子，张着满是利齿的大嘴，扑向了石室深处。
“大家小心！”
千代一声清叱。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太刀施展不开。她拔出腰间那把短小的胁差，反手握持。
一只血傀凌空扑来。
千代身形一矮，踩着供桌腾空而起。她在空中一个翻身，修长的双腿如剪刀般绞住了血傀的脖子。同时，手中短刀刺入了怪物的后脑。
“噗嗤！”
那只血傀抽搐着软了下去。
但更多的怪物涌了进来。
最后一名幸存的家臣举着短刀，不断斩击着近身的血傀，死死护住身后的僧团和顾雪汀。
“啊！”
一声惨叫。两只血傀同时咬住了他的大腿，鲜血如注。
千代想要回援，却被另一只血傀的利爪扫中左臂，划开了一道血痕，皮肉翻卷。
她连哼都没哼一声，反手一刀捅穿了怪物的眼窝，将它钉在墙上。
此时的千代，浑身浴血，却美得动人心魄。
血水打湿了她鬓角的碎发，几缕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侧。一滴鲜血，恰好溅落在她眼角下方，宛如点上了一颗凄艳的美人痣。
她站在尸山血海中，微微喘息着，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红莲。
下一刻。
就在千代刀势未收的瞬间。
一只体型硕大的血傀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直扑角落里正在维持梵火灯的圆海大师与顾雪汀等人。
“吼！”
腥风扑面。
一直护在圆海身侧的法心大师，慌忙举起手中金刚杵格挡。
“当！”
这怪物体型巨大，法心大师抵挡不住，一声脆响，金刚杵竟被怪力直接拍飞。
下一刻，利爪已至。
“噗嗤！”
怪物的利爪毫不留情地洞穿了法心枯瘦的胸膛，将他整个人钉在墙上。
鲜血瞬间染红了法衣。
法心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在这一刻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
他微笑着，张开双臂，死死抱住了那颗狰狞的头颅。就像是一个慈父，抱住了迷途发狂的孩子。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法心的声音低沉，透着无尽的悲悯：
“苦海无边……随贫僧，去吧。”
法心闭上眼，口中急促地念诵起真言：
“嗡！班杂！萨埵！吽！”
随着每一个音节的吐出，他原本枯瘦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皮肤下的血管根根暴起，周身都呈现出赤红色。
“破！”
他低喝一声，那赤红色的光芒透体而出，化作实质的冲击波。
“砰——！”
一声沉闷至极的闷响。
那只还在挣扎嘶吼的怪物，脑袋像是被无形的巨锤轰中，瞬间炸开。
法心经脉寸断，软软跪倒在地，圆寂。
这是金刚轮宗的“燃血金刚”舍身咒，用一命度化一众生。
“阿弥陀佛。”
圆海和宗觉两位大师一起念起佛号。
顾雪汀就在法心大师一旁，被喷溅得满身满脸都是鲜血，那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让她感受到了法心大师在世间残留的最后一点体温。
她缓缓抬头，看着这如同地狱般的场景。
墙壁上，那幅扶摇圣女的画像，在摇曳的火光中忽明忽暗。画中那个斜倚在御座上、手持桃花的女子，眼神似悲悯，似嘲弄。
顾雪汀看着那双眼睛，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看到了另一个同样置身于尸山血海中的灵魂。
“先生……”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你也曾见过这样的地狱吗？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如果是你，你一定会笑着把这天捅个窟窿，对吧？”
与此同时。
“都给我死！！”
门口传来一声暴虐的咆哮。
董豹彻底失去了耐心。他硬顶着胁差刺入肩甲的剧痛，一记膝撞将源三顶得口喷鲜血。
“给老子滚开！”
他举起带着指虎的铁拳，像打桩机一样，疯狂捶击源三的后背。
“砰！砰！砰！”
每一拳下去，都能听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源三的背部铠甲早已粉碎，每一次重击，都像是有铁锤直接砸在他的肺叶上。
他身体剧烈抽搐，口鼻中涌出的鲜血甚至呛进了气管，发出破风箱般的赫赫声。
但他并没有松手。
不仅没有松手，他的双臂反而收得更紧了，像是要把自己和敌人融为一体，钉死在这扇门上，用尽力气嘶吼道：
“少主！走啊——！”
顾雪汀看着拼死抵抗的源三，看着死去的法心，看着满身是伤的千代。
她忍住泪水，猛地转身，手指向身后那道通往晶体洞穴的机关门。
“千代！开门！！”
顾雪汀的声音透着悲凉：
“放它们进来！！”
千代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少女没有任何犹豫，拖着那条还流着血的胳膊，冲向机关。
她用尽全身力气，和仅存的那名家臣一起，抓住了那个冰冷的拉杆，狠狠向下一压。
“扎扎扎——”
那是命运转动的声音。
随着沉重的摩擦声，最后的屏障缓缓升起。
一股幽蓝色的寒气，伴随着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玻璃摩擦般的尖啸声，从门缝中渗出。
董豹的拳头停在了半空。
在那门缝后的黑暗里，无数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睛，正在贪婪地注视着这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