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化的尘霾,是这个世界永恒的主题。
林小洛在废墟的缝隙中醒来,肺部立刻被那带着铁锈和腐烂味道的空气刺穿,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细小的刀片。
她撑起身体,靠在一块断裂的混凝土板上,眼神有瞬间的恍惚。
前一刻,黑暗女神那讥诮而冰冷的面容,以及那柄贯穿她心脏、带着湮灭气息的黑暗之矛,还清晰地烙印在灵魂深处。那死亡的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又在新生的现实中留下冰冷的残响。
她重生了。回到了两百年前,这个“腐化”降临之初,一切噩梦开始的时候。
“裁决……”她下意识地在心中低唤,试图感应那柄曾伴随她征战至最终、闪耀着审判之光的佩剑。那是她前世力量的象征,是她最信赖的伙伴。
空空如也。
灵魂深处,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片死寂,以及这片废墟死地的荒凉。
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她。没有裁决之剑,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末世初期,她与待宰的羔羊何异?
就在这时,一阵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从废墟的另一侧传来,伴随着低沉而充满渴望的嘶吼。
林小洛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透过钢筋的缝隙向外望去。
来了。一只腐化生物。
它曾经可能是一只犬类,但此刻,它的体型膨胀了数倍,表皮溃烂,露出下面暗红色、不断搏动的肌肉组织。它的眼睛只剩下两个浑浊的脓包,嘴角裂开,滴落着具有强烈腐蚀性的粘液,落在水泥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初阶腐化兽。
在前世,这等货色她弹指可灭。但现在,这具身体孱弱不堪,手无寸铁,面对这只最低级的腐化兽,却是致命的威胁。
腐化兽显然已经嗅到了活人的气息,它低吼着,开始用锋利的爪牙刨开挡路的碎石,朝着林小洛藏身之处逼近。那速度,远比看上去要快!
逃!
林小洛脑海中只剩下这个念头。她猛地从藏身处跃出,不顾一切地向废墟深处跑去。身后,是腐化兽兴奋的咆哮和紧追不舍的脚步声。
脚下的碎石和扭曲的金属不断绊扯着她,虚弱的身体很快便到了极限。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如同灌了铅。
不行!不能死在这里!她好不容易才重活一次,仇未报,真相未明,怎能如此窝囊地死在一只低级腐化兽口中!
“裁决!回应我!”她在心中疯狂地呐喊,几乎将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起来,试图撬动那沉睡的力量。
依旧没有剑。但这一次,她感觉到了一丝不同。
一丝微不可查的、冰凉的气息,从她灵魂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弥漫开来。那感觉……并非裁决之剑的炽热与光明,而是一种幽寂的、带着某种哀伤与执念的波动。
然而,这短暂的分神足以致命。
脚下猛地一空,她整个人向前扑倒。回头望去,那只腐化兽已经近在咫尺,张开的巨口带着腥臭的风,朝着她的头颅狠狠咬下!
死亡的气息,如此真切地再次降临。
千钧一发之际——
那道她刚刚感应到的冰凉气息,骤然爆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一道半透明的、穿着残破旧世衣裙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林小洛与腐化兽之间。她的身形模糊,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但那双凝视着腐化兽的“眼睛”,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森寒。
是……幽灵?
林小洛怔住了。
只见那幽灵少女——阿夏,对着扑来的腐化兽,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伸出了她半透明的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绚烂的能量爆发。
在那只手上触碰到腐化兽头颅的瞬间,怪物的动作猛然僵住。它那浑浊的脓包眼中,竟流露出极致的恐惧。紧接着,它那庞大的、充满污秽生命力的身躯,如同被风化的沙雕,从头部开始,迅速变得灰败、干瘪,最终“嘭”地一声,化作了一滩黑色的尘埃,消散在空气中。
一切重归寂静。
只剩下林小洛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那个静静悬浮在她面前的幽灵少女。
阿夏缓缓转过身,那双空洞又似乎蕴含着无尽情绪的眼睛,落在了林小洛身上。她偏了偏头,像是在确认着什么。然后,她飘近了些,几乎要贴到林小洛的脸。
一股冰冷的、非人的气息包裹了林小洛。
林小洛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背脊抵住了冰冷的断墙。
阿夏停了下来,不再靠近,但她的目光,却像是最粘稠的蛛丝,牢牢地缠绕在林小洛身上。那目光里,有好奇,有迷茫,但更深处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强烈的占有欲。
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这是我的。
林小洛看着眼前这个救了自己一命、却又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幽灵,心中五味杂陈。裁决之剑没有回应,她却召唤出了……这个?
她尝试着调动体内那丝微弱的力量,那是前世身为最终者留下的本源。一丝金色的、带着裁决意味的电弧,在她指尖一闪而逝。
权能还在。虽然无法召唤出裁决之剑本体,但她似乎还能动用它的一丝力量。
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的目光再次回到幽灵少女身上。
“你……”林小洛的声音有些干涩,“叫什么名字?”
幽灵少女静静地看了她几秒,一个空洞而飘忽的声音,直接响彻在林小洛的脑海:
“阿……夏……”
林小洛默念着这个名字,看着阿夏那苍白而精致的面容,以及那双只映照出自己倒影的眼睛。
废墟,腐化,重生的复仇者,以及……一个来历不明、占有欲极强的幽灵。
这一世的路,似乎从开始,就走向了与前世截然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