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指挥所内弥漫着压抑的气氛，长条桌边围坐着魔族军团的七名高级干部，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阴霾。
“勇者阿尔雅怎么会出现在战场上，她不是死了吗？”
坐在右侧第三位的魔族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木桌顿时发出呻吟。
“卡尔夫，控制你的情绪。”坐在主位左侧的女性淡淡开口，她身材矮小，披着斗篷，看不清楚样貌，“那个人应该并非真正的阿尔雅，更像是通过某种禁忌，临时再现的投影。”
“投影？”被称作卡尔夫的魔族冷笑，“玛拉，你说得轻巧！就是那个‘投影’，一剑就斩杀了我们三个大队长，击溃了整整四个大队，西境防线本来已经岌岌可危，现在倒好，人类士气大振，我们的部队损失惨重。”
坐在主位上的魔族缓缓抬起手。
“争吵没有意义。”对方的声音不高，却让帐篷内瞬间安静，“不论那是真身还是假身，西境没有拿下来是事实。魔王大人的复活仪式需要西境灵脉作为支撑，而我们现在连灵脉的具体位置都未能完全确定。”
他转向梅芙，“你负责的灵脉调查，进展如何？”
“回副团长，属下已经能够确定，西境灵脉的主脉就在其境内，但灵脉被多层古代结界保护，强行突破非常浪费时间，”梅芙继续解释道，“而且……人类显然已经察觉到了灵脉的存在，我怀疑他们布置了针对性的反制手段。”
“所以你的意思是，”主位之上的瞳孔盯着她，“我们必须拿下整个西境，才能掌握灵脉的根本。”
“是的，灵脉与西境的地脉网络深度绑定，除非完全控制该区域，否则任何强行抽取的尝试都可能引发地脉暴走。”梅芙顿了顿，“届时整个灵脉可能遭到损毁，魔王大人的复活更是遥遥无期。”
帐篷内陷入更深的沉默。
这次西境战役的失败太过惨重，魔族原计划一周内攻陷边境，结果在最后关头被那个突然出现的“勇者阿尔雅”扭转战局。
更讽刺的是，至今没有人追究布防图是否出现问题，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勇者再现”这个更恐怖的现实吸引了。
“不如向其他军团求援吧。”
坐在最末位的一名年轻魔族干部小声提议。
“绝对不可能！”卡尔夫再次暴怒，“向其他军团求援？你这是要把我们军团的脸扔在地上踩，东线、北线，哪一个是善茬，他们巴不得看我们笑话。到时候就算打下了西境，功劳也要被分走大半，魔王大人复活后问责，我们有一个算一个，全得受罚！”
“卡尔夫说得对。”另一位一直沉默的老年魔族开口，“求援意味着承认我们的无能，魔王大人最讨厌的就是无能之辈。”
梅芙却摇了摇头，“现实点吧。东线和北线的战况不比我们好到哪里去，唯一可能有空闲兵力的……”
她顿了顿，所有人都知道她指的是谁。
“南线，”梅芙继续道，“他们进展顺利，已经拿下了几座人类城池，但他们的团长是莱昂内尔，那个人……胃口太大。”
莱昂内尔的贪婪在魔族内部是出了名的，向他求援，不付出巨大代价是不可能的。
“行了。”主位上的魔族站起身来，“今天不是来听你们发牢骚的，战败已成定局，现在要做的是思考下一步。”
——
号角声撕破寂静，各部队开始集结准备撤离。
泽娜站在第七大队的队列前，监督士兵们收拾行装。
昨晚几乎一夜未眠，脸色不由有些难看。
“大队长，您没事吧？”巴洛克凑过来，关切地问，“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没事，只是没睡好。”泽娜勉强笑了笑，“部队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差不多了！”巴洛克挺起胸膛，“咱们第七大队可是效率最高的。”
泽娜点点头，心不在焉地望向营地中央的方向。
黛娜的帐篷就在那里，此刻门帘紧闭，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大队长，该出发了。”传令兵跑来报告。
泽娜深吸一口气，翻身上马，“第七大队，出发！”
漫长的归途开始了。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得让人不安，部队日行夜宿。
每晚扎营时，她都会独自坐在一边，盯着跳跃的篝火发呆。
想家。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她真的撑不住了。
“大队长，您又在发呆了。”
某天夜里，巴洛克拿着烤肉走到她的身旁，递给了他。
“谢谢。”泽娜接过烤肉。
“您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巴洛克在对面坐下，“虽然魔族大败，但是我们胜了，您不必把所有失败归咎在自己身上。”
泽娜苦笑，巴洛克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我只是……累了。”她轻声说。
“那倒是，这场战争打得太久了。”巴洛克叹了口气，“我参军五年了，从最南边的沼泽打到最北边的冻土，现在又跑到西境来，有时候我也在想，这么打下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泽娜惊讶地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魔族士兵对战争本身产生疑问。
“为了魔王大人的复活，为了魔族的荣光，长官们都是这么说的。”巴洛克挠挠头，“但说实话，我连魔王大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就想打完仗回老家，娶个媳妇，种几亩地。”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让泽娜心头一震。
原来魔族士兵也有这样的愿望，原来他们不只是故事里那些面目狰狞的反派。
“你会实现的。”泽娜轻声说。
“希望吧。”巴洛克站起身，“您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
他离开后，泽娜端着已经微凉的烤肉，久久无法回神。
二十天后，部队终于抵达月夜公国的边境。
第七大队被安排在边境驻地休整三天。
这三天里，泽娜几乎没有离开过房间，她写了一份详细的述职报告，然后递交了休假申请。
出乎意料的是，申请当天就批下来了。
“希索娜队长，您可以休假一个月。”传令官将盖有军团印章的文件交给她，“副团长特别批示，您在这次战役中表现出色，特许延长假期。”
泽娜接过文件，手微微颤抖，是黛娜批的。
虽然不知道对方怎么想的，但无论如何，她至少暂时自由了。
脱下魔族军官的制服，换上普通的旅行者装束，泽娜独自离开了要塞。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去向，只给巴洛克留了封信，让他暂代管理第七大队。
穿过边境检查站时，守卫的魔族士兵仔细检查了她的通行证，然后敬礼放行。
不久后，泽娜回到娜塔莎的宅邸。
推开门时，一个身影从阴影中走出。
“泽娜小姐，您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