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做的我都做了……我……”泽娜有些忐忑，这句话已经在她心里重复了千百遍。
“没错，泽娜小姐，您完成得非常出色，”娜塔莎的微笑一如既往，“接下来您就回家好好休养吧，您值得一段不受打扰的安宁。”
泽娜愣住了。
她设想过各种可能，娜塔莎可能会用新的任务挽留她，可能会用某种威胁迫使她继续合作，甚至可能会在最后时刻翻脸。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干脆地放她走。
“军团那边，没问题吗？”泽娜忍不住追问，“我是说，希索娜这个人突然消失……”
“没问题的，泽娜小姐，”娜塔莎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魔族那边的战事已经告一段落，短时间内他们不可能再次大举进犯。而希索娜这个名字，已经深深烙印在魔族军团的记忆中了。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我吧，我会利用这个名号建立情报网，收集我们需要的信息。”
她顿了顿，“您已经付出了足够多，是该回家了。”
“好……”泽娜低下头，突如其来的自由让她有些不知所措，长时间背负的重担突然卸下，反而让身体失去了平衡。
娜塔莎似乎看穿了她的恍惚，温柔地说道：“来，我先带您去房间休息，您看起来很累，等您什么时候想走了，我亲自送您回家。”
“明天，”泽娜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明天就想走。”
这次轮到娜塔莎愣住了，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但很快，她又恢复了那种得体的微笑。
“嗯，好的。明天就送您回家。”
泽娜脱下靴子，和衣躺下。
脑袋一触碰到枕头，疲惫就像潮水般淹没了她。
这一个多月来，她从未真正安心地睡过一觉，在魔族军营里，她时刻警惕着身份暴露，她总是做着一层又一层的伪装。
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她是泽娜，只是泽娜，没有任务，没有伪装，没有需要警惕的敌人。
窗外的各种声音，此刻却像摇篮曲般温柔。
泽娜闭上眼睛，意识迅速沉入黑暗的深处。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童年时的家，母亲在厨房烤着苹果派，父亲在院子里修剪玫瑰。
莉朵也在，小时候的莉朵，扎着两个小辫子，脸上有雀斑，笑起来还会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
她们在院子里追逐蝴蝶，为谁先抓到那只最漂亮的蓝蝶而争吵，然后又和好如初，分享同一块糖果。
没有战争，没有魔族，没有谎言。
只有安宁。
这一觉，泽娜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分不清哪个才是现实，哪个才是梦境。
直到楼下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才真正清醒过来。
今天，她就要回家了。
早餐是简单的燕麦粥和烤面包，娜塔莎亲自端上来。
两人相对而坐，沉默地吃着。
空气中有种微妙的尴尬，仿佛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传送阵已经检查过了，状态完好，”娜塔莎最终打破沉默，“目的地设置在一处安全屋，那边会有人接应您，把您安全送回家。”
泽娜点点头，“谢谢。”
“不用谢，这是约定好的，”娜塔莎放下勺子，“泽娜小姐，虽然我们是以交易开始的，但我希望您知道，我是真心感谢您，也是真心想帮您。”
泽娜没有回应，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种感谢。
餐后，她们来到一处密室，魔法阵已经被激活，符文在地面上流转着淡蓝色的光芒。
泽娜站到阵眼中央，娜塔莎则站在阵外。
“我走了。”
泽娜轻声说。
“嗯，泽娜小姐，请注意安全。”娜塔莎似乎在努力维持着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的情绪。
“这个传送阵的定位很精准，误差不会超过十米，到那边以后，会安排马车送您回去，您不必担心。”
“好。”
泽娜握紧了手，从现在开始，她不再是希索娜·伊诺利，只是泽娜。
“嗯……”娜塔莎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层透明的膜。
最终，娜塔莎只是深深鞠了一躬，“一路平安。”
泽娜闭上眼睛，光芒瞬间爆发，淹没了整个密室。
再睁开眼时，她已经身处一间石室。
石室很小，墙上挂着几盏油灯，一个身影坐在房间中央的木桌旁，正悠闲地翻着一本书。
听到动静，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的笑脸。
“哈喽～”蓝发女子站起身，走到泽娜面前，仔细打量着她，“让我看看……嗯，瘦了点，黑眼圈有点重，但整体状态还不错，欢迎回来，泽娜。”
“格利亚？”泽娜惊讶地看着她，“怎么会是你来接我？”
“怎么，不欢迎吗？”格利亚歪着头笑道，“妹妹不放心别人，就派我来了，她说……”她模仿着娜塔莎严肃的语气，“‘格利亚，泽娜小姐对我们至关重要，你必须亲自确保她安全到家，毫发无损。’”
格利亚伸出手。
“来吧，让姐姐带你回家。”
“好。”
格利亚准备的马车看起来就像是寻常商人的车辆。
车夫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见到泽娜只是点了点头。
格利亚和泽娜相对而坐，马车缓缓驶离屋子，驶上回家的道路。
起初，格利亚试图找些话题，“这一个月很辛苦吧，我听说你在魔族那边混得风生水起呢，娜塔莎每次收到你的情报，都会感叹说‘泽娜小姐真是不得了’……”
但泽娜只是望着窗外，没有回应。
格利亚看着泽娜这样，也渐渐安静下来。
她给泽娜倒了杯水，然后也望向窗外，不再打扰。
黄昏时分，他们抵达了奈特家族，格利亚让车夫绕到宅邸的后门。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格利亚跳下马车，“你自己偷偷进去吧。”
“谢谢你，格利亚。”
“哈？不用谢我，这都是应该的。”
说完，格利亚重新回到马车上，对车夫点了点头。
马车缓缓驶离，消失在暮色中。
泽娜独自站在后门外，一个月前，她就是从这里离开，踏上了一段她从未想象过的旅程。
现在，她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