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娜没有敲门，而是绕到围墙的一侧，熟练地跳进花园。
院子里很安静，黄昏的光线给花草树木镀上了一层金色，一切都和她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穿过庭院，走向别院。
自从那次送完解药过后，泽娜就再也没见过莉朵了，也不知道对方恢复的怎么样。
“莉朵？”泽娜轻轻敲了敲房门。
没有回应。
她推开门，房间里空无一人，床铺整理得整整齐齐，桌椅一尘不染一切都干净得过分。
泽娜的心沉了下去。
她快步离开别院。
“泽娜？”
被人叫到，泽娜浑身一僵。
“哈哈~啊对。”
泽娜转过身来，不是别人正是玛姬。
“您又回来了，这些日子在学院过的还好吗。”
她是在演戏吗，明明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嗯……挺好的。”
泽娜松了一口气，如果是玛姬的话，她根本不用担心，毕竟她跟娜塔莎她们是一伙的。
“请问，莉朵呢？”
泽娜小心翼翼地询问。
“莉朵她……她已经离开了。”
“离开？”泽娜感到奇怪，“什么时候，为什么？”
“就在您外出后不久，她说她想出去看看，辞职了。不过她留下一封信给您，然后就收拾东西走了。我劝过她，但她很坚持要走。”
泽娜伸出手，“信呢？”
玛姬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小心翼翼地递给泽娜。
信封很普通，上面只写着“致泽娜小姐”，字迹是莉朵的，但有些颤抖。
泽娜接过信，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跑着冲上楼梯，砰地关上门。
背靠着门板，她深吸了几口气，才颤抖着拆开信封。
信纸上的字迹确实很潦草，有几处墨迹被水渍晕开，像是眼泪的痕迹。
亲爱的泽娜小姐：
当您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请不要找我，因为我不会再出现在您的生命中。
我要向您道歉，为我所做的一切，为我的欺骗，为我的懦弱。
您一直把我当作最信任的人。而我却一直在欺骗您。
我接近您，照顾您，甚至表现得像个忠诚的女仆，但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我是为了获取您家族的情报，是为了……
我不想再复述那些肮脏的细节，您只需要知道，我配不上您的信任，配不上您的善良，更配不上您冒着生命危险救我。
您本可以不管我，没有人会责怪您，但您却选择了最危险的方式。
您知道我醒来后听说这一切时，是什么感觉吗？
是无地自容的羞愧。
您对我这么好，而我却一直在伤害您和您的家族。
这种愧疚日夜折磨着我，让我无法面对您，无法面对老爷夫人，无法面对这个家的每一个人。
所以我决定离开，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微不足道的赎罪。
泽娜小姐，您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人，请忘记我，继续您光明的人生。
您值得更好的一切，而我，我会在远方为您祈祷，祈祷您永远平安、幸福。
永别了。
莉朵
信纸从泽娜手中滑落，像一片枯叶，飘摇着落在地板上。
安静。
房间里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身体沿着木板缓缓下滑，直到完全坐倒在地。
眼泪起初是一滴两滴，随后肆无忌惮地涌出。
“永别了……”
莉朵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带着颤抖的哭腔。
失去了莉朵，失去了那个从小一起长大、分享过无数欢笑的家人。
莉朵的愧疚她懂，可她宁愿莉朵留下，哪怕需要漫长的时间去修补裂痕，也好过这样不告而别，用一封轻飘飘的信就将十几年的情谊彻底斩断。
我会原谅你的，求你，求你回来，你怎么会直接就离开了。
再怎么说也不应该，也不会不告而别吧。
这……不合理。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擦亮的第一点火星，微弱。
莉朵的愧疚是真的，但以莉朵的性格，那个即使被毒药控制、痛苦不堪也未曾真正伤害过她的莉朵，她会选择用这种最决绝的方式“赎罪”吗？
她连当面说一句“对不起”的勇气都没有，就彻底消失吗。
泽娜吸了吸鼻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再次捡起那封信。
不对劲。
其实仔细看去，整体字迹模仿得很像，那种略带圆润的、属于莉朵的笔触。
泪痕的细节也伪造得天衣无缝，足以在第一时间击溃她的心防。
但是……
泽娜的手指抚过“永别了”三个字。
莉朵从小写字有个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习惯，在写完最后一个字后，总会下意识地往右下方轻轻带出一个小小的“点”，像是收笔时的不经意。
这个细节，只有教两人写字的老家庭教师知道，连莉朵自己恐怕都未曾察觉。
而这封信上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痕迹。
还有，“泽娜小姐”这个称呼。
在一封情绪崩溃的信件里，以她们的关系，莉朵更可能写的是“小姐”。
这种更像是为了符合某种“预期”的书写。
一个可怕的猜测，瞬间出现在泽娜的脑中，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这封信……可能不是莉朵写的。
如果信是假的，那么“自愿离开”可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谎言。
娜塔莎，也只有她才有这个实力做到这个程度。
那么，莉朵真正的处境是什么，被迫离开，甚至……更糟。
泽娜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地想起了娜塔莎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
此刻回想起来，娜塔莎当时那么轻易就放走她，不再像是一种体贴，反而像是故意的。
她知道家里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一个关于莉朵的“结局”。
而家里等待她的，正是莉朵已经离开的“结局”。
一个让她找不到任何破绽的“结局”，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泽娜撑着门，有些踉跄地站起来，随后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娜塔莎……她是为了拴住我，为了她卖命吗。
脑海中，无数画面不受控制地一个一个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