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珩感觉自己似乎在极短的时间内做了个梦。
似是前世,许是今生,或为未来。总之真真假假,虚无缥缈,始于云雾,终于醒悟。
云珩为数不多的能感知到的,就是当自己睁开眼时,修为已然筑基,并且身前站着的除了晏清璃和江可可,还有一支1+24的巡妖小队。
“哟,云大少,醒啦?”
玄隼盯着云珩,双眸眯起,“别告诉我刚才那么大的动静,实际上是你突破筑基。”
云珩表情未动,也没有回答玄隼,只是稍微将视线往身侧移了一下。
少女跪坐在地上,紧紧地抱着他半只胳膊,也不看他,只是把脸埋进云珩后腰,浑身发抖。
虽然不清楚昏迷期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江可可和晏清璃应该不会把我像积木玩具一样摆成如今这个盘腿打坐的姿势……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云珩大致推演出了前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思索片刻,还是决定不起身更好。
“云大少当真雅兴。”
玄隼左脚踩在琉璃谷宗主符的楠木椅上,右手则将一把巨大众尺扛在肩头,面具后的眼睛充满讥诮,“这突破个筑基还要专门挑个风水宝地,甚至请三位美女相伴?什么时候本座也能像您一样左右逢源啊?”
“玄隼大人,有件事需要麻烦您一下。”
云珩先是低声对挡在自己身前的两女说不用挡着,一切教给他就行,然后才对玄隼说道。
“哦?”
玄隼挑眉,视线缓缓与云珩的视线交汇。
下一秒,他整个人就像是怔住那般,一动不动地跟个木偶人一样僵住了整整三秒。
「不知道是道法还是金手指·催眠」
“可以了。”
云珩微笑。
“你这臭小子,对本座做了什么!”
玄隼回过神来,大怒,提起巨尺就准备冲上去砍死这个小畜生。
“没做什么,只是好奇家父当年和您究竟有何愁何怨。”
云珩叹气,“结果没想到原来是家父魅力太大,让玄隼大人的心上人移情别恋了而已。”
云珩摇头,“可惜当时家父已有家母相伴,你们甚至连三角竞争关系都构不成,只是一道又一道的单向箭头。这可真是……令人惋惜。”
事后玄隼还气不过,找云忘机打了一架,然后就被云忘机当成路边一条野狗踹飞。脸上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本座现在就剁了你这崽种!”
被云珩当众用如此轻描淡写甚至带点怜悯的语气,揭穿他隐藏千年、视为奇耻大辱的伤疤,玄隼怒不可遏,一个箭步便闪身至云珩身前,将裹挟着合体期巅峰的恐怖威能巨尺狠狠劈下,仅一招,便粉碎了一件云珩的保命法器。
速度之快,别说江可可反应不及,就算是晏清璃,也是没能及时作出应对,仅是余波就瞬间将两女击飞。
晏清璃还好,有着合体期巅峰的她,并不会真的被这余波打伤,但江可可本就伤势未愈,加上又只有炼气期,尽管有云珩给予的防御法器护体,却也是接连咳出好几口鲜血。
云珩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抬眸,盯着玄隼的眼睛,“我是否可以将此次攻击,理解成你在向长生云家挑衅?”
“颠倒黑白。”
玄隼冷笑,“庇佑妖族实乃罪无可赦,本座才是正义的一方。”
“哦?”
云珩起身,先是将少女护至身后,随即才淡淡开口:“证据呢?”
“要个蛋的证据?”
玄隼翻了个白眼,“刚才那么大的动静,别说巡妖司,就算是那些筑基练气的废物,都能发觉端倪。”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云珩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杆长枪,“刚才只不过是我突破筑基带来的结界震颤而已。”
巡妖镜的功效仅仅只是定位妖族气息的方向,它不像执法记录仪,会将这份气息记录下来。
换言之,只要少女成功化形,那便死无对证。
玄隼盯着云珩看了半晌,忽然咧嘴笑了。
“云大少,你当本座是三岁小孩?”
他缓缓放下肩头的巨尺,尺尖点地,“突破筑基?你当本座没见识过筑基的动静?刚才那灵气波动,别说筑基,就是化神炼虚都够呛能有那么大的阵仗。”
玄隼觉得有些好笑。方才开玩笑般的调侃,想不到居然还真给云珩拿来做文章了。
“那是你见识少。”
云珩面不改色,“我长生云家的筑基,就是这般声势浩大。你若不信,大可去问我爹——哦对了,你不敢问。”
玄隼额角青筋暴起,却又硬生生压下怒火。
他确实不敢。
云忘机那混蛋,千年前就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如今千年过去,鬼知道那老东西又精进到了什么地步。别的不说,光是那恐怖的大乘期巅峰修为,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但若是这样被糊弄过去,玄隼是绝不会同意的。
巡妖司的任务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这小子刚才用那种诡异道法窥探他的记忆,还当众说出来!
这要是传出去,他玄隼的脸往哪搁?
“云大少既然说是筑基,那便是筑基吧。”
玄隼忽然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过嘛……按照规矩,巡妖司办案,遇到可疑人员,有权进行‘气息查验’。这位小姑娘——”
他目光转向云珩身后瑟瑟发抖的少女,“看着面生得很,不知可否让本座验一验她的根底?”
话音落地,玄隼身后二十四名巡妖司队员齐齐踏前一步。
肃杀之气瞬间弥漫整个水榭。
晏清璃脸色一白。
她清楚,这所谓的“气息查验”,其实就是用巡妖司特制的法器近距离探测妖气。若那少女身上还有半点妖族气息残留,绝无可能瞒过。
她更清楚,以玄隼的性子,查验只是借口。无论确认与否,他都会当场动手,根本不会给云珩任何斡旋的机会。
玄隼的口碑向来如此——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这便是为什么龙族会直接找上玄隼,让他来代为巡查。
“查验?”
云珩笑了。
他笑得云淡风轻,甚至还有闲心挽个枪花给玄隼看,“可以啊。不过——”
他话锋一转:“玄隼大人,您查验之前,是不是也该先解释解释,为何擅闯我私人领地,还打伤我的书童和友人?”
拜「催眠」得到的记忆所赐,云珩现在可谓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玄隼自己,最了解他软肋的人。
他太清楚要怎么做,怎么说才能最大限度地让玄隼难受了。
“私人领地?”
玄隼皱眉。
“此处乃琉璃谷宗主府,是我向晏宗主租借的临时修炼洞府。”
云珩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纸契约,上面赫然有晏清璃的签名和琉璃谷的印章,“租期三年,租金已付。按修真界惯例,租期内此处便是我的私人领地。玄隼大人未经允许闯入,还出手伤人……”
其实这份契约是假的,是当时云珩从容与大师那里离开之前随便找个印章拟草的。
他顿了顿,笑容愈发温和:“您说,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巡妖司这‘秉公执法’的招牌……该往哪搁呢?”
玄隼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死死盯着云珩,眼神阴鸷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这崽种……比他爹还难缠!
云忘机好歹是明着来的,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可这云珩,修为不过筑基,却字字句句都往他软肋上戳,专挑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规矩说事。
偏偏这些规矩,他还不能不在乎。
巡妖司每十年都会进行一次风险评估考核,主要目的是提升席位分配俸禄,以及确认高层中无内鬼。
玄隼之前是五十六席,虽然绩效完成的很好,但因屡次触犯修真界律法,加之过于滥杀无辜,导致席位一降再降,如今已经来到了第七十一席。
玄隼已经被无数次警告说禁止再在外面知法犯法了。
更别提巡妖司这些年风评极差,树敌不少。若是这种他娘的“私闯民宅”的破事被上面那群老不死的知道,定会借题发挥把他从七十二席的位置上彻底拉下去,然后丢几个自家小辈安上去。
说到底,这只是外族越过高层下达的请求命令而已。玄隼并不认为它能跟自己的前途等价。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水榭中蔓延。
江可可捂着胸口,强忍剧痛,死死盯着玄隼,狼牙棒握得指节发白。
晏清璃则暗自运转灵力,随时准备启动琉璃谷的护山大阵——虽然知道挡不住玄隼多久,但至少能拖延时间。
而云珩身后的少女,依旧紧紧抱着他的胳膊,身子抖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不知过了多久。
玄隼忽然嗤笑一声。
“好,好一个长生云家的大少爷。”
他收起巨尺,往肩头一扛,“今儿个本座认栽。不过——”
他转身,背对云珩,声音却冷得像冰:“云大少,你最好祈祷这小姑娘真没什么问题。否则……下次见面,就不是查验这么简单了。”
话音落地,他便化作一缕黑烟,冲天而起。
其余二十四名巡妖司队员对视一眼,也纷纷御器跟上,转眼消失在天际。
不过吕文博和丁怀梦在离开之前,倒是回头多看了云珩两眼。
吕文博还好,眼神是在说“云兄保重”,但丁怀梦的眼神……
云珩却有些看不出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