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林泽……”
是谁在叫他？
林泽觉得自己的身体像被撕裂了一般，每一寸肌肉都在酸痛。耳边传来模糊的呼唤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贴着耳膜响起。他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皮却重如千斤。
“医生，他醒了”
林泽努力地动了动手指，指尖触碰到柔软的布料。他缓缓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眼。消毒水的味道装入鼻腔。耳边是规律的滴答声。
“林泽，你终于醒了”陈默的脸出现在视野里，眼睛红红的，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像是几天没睡了。
林泽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他想问这是哪里，自己怎么了，却只能发出沙哑的气音。
“你先别说话。”陈默赶紧倒了杯水，用棉签蘸湿他的嘴唇，“医生说你昏迷了三天，刚醒过来不能马上喝水。”
林泽的视线慢慢清晰，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上插着输液管。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看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我……怎么了？”他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陈默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避开林泽的目光，低头整理着床头的水果：“你……你落水了，还记得吗？在后山的镜池。”
镜池……少女倒影……苍白的手……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林泽猛地坐起来，却因为动作太猛而感到一阵头晕。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穿着病号服，胸口……怎么这么奇怪？
“我的衣服呢？”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
陈默递给他一个塑料袋：“在里面，你爸妈带来的。”
林泽接过袋子，里面是崭新的女生校服——白色衬衫，藏青色百褶裙，还有一双黑色小皮鞋。他的脑子嗡的一声，抬头看向陈默：“这是什么？”
陈默避开他的目光，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你的新校服。”
“我的新校服？”林泽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穿女生校服？”
陈默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递给林泽：“你自己看。”
林泽接过镜子，镜中的景象让他瞬间僵住。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瓜子脸，柳叶眉，杏仁眼，小巧挺拔的鼻梁，花瓣般的嘴唇。皮肤白皙细腻，像上好的瓷器，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衬得整个人更加清秀。这是一张典型的江南少女的脸，温柔，精致，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感。
“这……这是谁？”林泽的声音颤抖着，手中的镜子差点掉在地上。
陈默的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他叹了口气，低声说：“这是你，林泽。或者说，现在应该叫你林汐。”
“林汐？”林泽的脑子一片空白。林汐是他远房表妹的名字，那个从小体弱多病，一直在国外治病的女孩。他和她只见过一次，还是在五年前的家族聚会上。
“你爸妈说，当年登记户口时出了错，把你登记成了男孩。其实你本来就是女孩，只是小时候身体不好，一直当男孩养着。”陈默的声音越来越低，“这次落水，可能刺激了你的……嗯……生理机能，让你变成了原本的样子。”
荒唐，太荒唐了
林泽想笑，却笑不出来。他再次看向镜子，镜中的少女也在惊恐地看着他。那个眼神，分明就是他——不，是她自己
陈默咬了咬嘴唇，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林泽：“这是医院的诊断证明，还有学校的手续。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高二（3）班的林汐同学了。”
林泽接过文件，手指颤抖着翻开。“患者：林汐，因溺水导致短暂性脑缺氧，伴随内分泌紊乱，出现第二性征发育异常。建议观察治疗，注意心理疏导” 而学校的手续，他的名字赫然写着“林汐”，性别——女
“这不是真的……”林泽把文件扔在地上，闭上眼睛“这一定是梦，一定是梦……”
陈默坐在床边：“林汐，我知道这很难受。你爸妈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们会和你解释的”
话音落下，空气陷入沉默
一会，林泽抬起头，看向陈默。陈默眼中满是担忧与同情，那种眼神，他从未右陈默脸上见过。从小到大，陈默对他都没心没肺的调侃，什么时候有过这种眼神？
“陈默”他声音沙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骗我！”林泽突然激动起来“你肯定知道什么！后山的镜池，那个倒影，还有那只手……你肯定看到了对不对？”
陈默低下头，不敢看林泽的眼睛“我……禾没看到什么手，只看到你宾然掉进池里。你说的那只手……可能是水草吧”
水草？林泽冷笑一声，她请楚地记得，那只手是苍白的，纤细的，有着修长的手指，分明是人的手。再说什么水草会出水面，把人拉下去呢
“陈默，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对不对”他刚着陈默的眼睛，面露些许颠狂“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陈默的肩膀微微颤抖，他咬着嘴唇，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林泽，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为什么？”林泽追问“你说为什么？”
陈默抬起头：“因为……因为那个镜池，真的有问题。我查过校史，解放前投池自尽的校董千金，名字叫苏婉。她的照片……和你现在……”
他伋话还没说完，但林泽己经明白子。她想起少女倒影的笑容，想起她嘴唇微动说出的话——“想变成我吗？”
原来，那不是幻觉
“所以，我是被那个女鬼附身了？”林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
陈默赶紧摇头：“不是附身，是……是交换吧。她把你变成了她，自己却消失了。”
“那她去哪了？”林泽追问。
陈默沉默了。病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倒计时。
“林泽，”陈默终于开口，“从现在起，你不能再叫林泽了。你是林汐，是我的同学，是我的……朋友。”
林汐。这个名字像一把刀，刺进林泽的心里。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原本粗糙有力的手，现在已经变得纤细白皙，指甲圆润粉嫩，像两片小小的花瓣。
他真的变成了女生。
“我的东西呢？”他忽然想起什么，“我的书包，我的校服，还有……”
“都在家里。”陈默说，“你爸妈明天会带来。他们说，要帮你适应新的身份。”
适应新的身份？林汐觉得想笑。一个男生，突然变成女生，要怎么适应？怎么跟父母解释？怎么面对同学？怎么面对……苏瑶？
想到苏瑶，林汐的心猛地一紧。他想起上周数学课上，苏瑶递给他橡皮时，发梢扫过手背的触感。那时的他，是个男生，可以堂堂正正地喜欢她，哪怕只是暗恋。可现在呢？他变成了女生，变成了她的同班同学，变成了她可能会亲近的朋友。他还能像以前那样，远远地看着她，偷偷地喜欢她吗？
“林汐”陈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你饿不饿？我去买点吃的。”
林汐摇摇头，他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默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林汐点点头，目送陈默离开。病房的门关上的瞬间，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月光透过玻璃窗，照在病床上，像一层薄薄的霜。
他再次拿起镜子，仔细端详着镜中的少女。这张脸，这个身体，真的是他吗？那个爱打篮球，爱看漫画，爱偷偷喜欢苏瑶的男生林泽，真的消失了吗？
他想起镜池边的少女倒影，想起她微笑时眼角的泪痣，想起她嘴唇微动说出的话——“想变成我吗？”
他真的想变成她吗？
不，他不想。他只想做回原来的自己，那个普通的男生林泽，可以和陈默一起打篮球，可以在课堂上偷偷看苏瑶的侧脸。
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奢望。
他放下镜子，躺回床上，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枕巾。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母，面对同学，面对苏瑶。他只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已经彻底改变了。
而这一切，都始于那口神秘的镜池，始于那个名叫苏婉的女鬼，始于那个荒诞的“交换”。
窗外的月光越来越亮，照在病床上，像一层薄薄的霜。林汐蜷缩在被子里，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瑟瑟发抖。
他不知道的是，在病房的角落里，镜中的少女倒影正静静地看着他，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