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走廊空无一人，感应灯随着他迟缓的脚步次第亮起，又在他身后逐一熄灭。
林屿终于挪到了宿舍126门口，短短一段路，却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他靠在冰凉的门板上，短暂地喘了口气，才伸手摸索口袋。
他略微松了口气。幸好，手机、钥匙这些随身物品在出发前被要求统一寄存在了第三机库。否则，经历那样一场战斗，它们恐怕早已和那身破损的作战服一样，难于幸免了。
他尽量放缓动作，将钥匙轻轻插入锁孔，小心翼翼地转动。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条缝，宿舍内一片黑暗，李浩和牧乘风两人似乎都睡着了。
他不想打扰任何人的安眠，但身上黏腻的汗水、干涸的血迹，让他无法就这样躺下。他不得不洗个澡。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倾泻而下，冲刷着身体，带走污垢，也暂时麻痹了过度疲惫的神经。
水汽蒸腾，他脑海中那些混乱而惊悚的画面再次袭来——金色的虫潮、克里斯蒂娜身上绽开的血花、鹰首神明冰冷的注视……还有“二号”那双暗金色的眼睛。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从那该死的面试，到火车上的对神念的演示，他之所以那么平静也不对所谓的超能力进行怀疑，并不是因为他接受能力强，而是因为……那种违背他生活常识事，他早已经见识了。
而学校对他的执着，所谓的A级，这些都肯定与二号脱不了关系。
可二号到底是什么呢？真像二号所说的一样？他就是自己，是第二人格？
林屿摇头，暂停了思考。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身体的疲惫感似乎减轻了些许，但另一种感觉却愈发清晰——饥饿。胃里空荡荡的，发出轻微的抗议。他才意识到，自己几乎一整天没怎么正经吃东西了。
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他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无声地走到自己的行李箱前。他记得里面应该还有……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拉开行李箱的拉链，避免发出刺耳的噪音。手指在叠放整齐的衣物间摸索着，很快触碰到一个硬质塑料包装。
找到了，是一袋玉米肠，至少果腹一下……
吃完东西，躺上床，疲惫感再次袭来，他很快就睡着了。
……
第二天上午，接近九点，林屿才从深沉得近乎昏迷的睡眠中挣扎着醒来。阳光透过窗的缝隙，在地板上切出锐利的光斑。身体的疲惫感依旧沉重，但比起昨夜那种濒临散架的虚脱，已经好了太多。
他抓过床头的学生终端，屏幕亮起，一连串来自薇古斯的通知跳了出来，时间戳显示从早上七点就开始陆续发送。他睡得实在太死，竟完全没听见。
快速浏览一遍，他今天的行程安排得格外满当：上午十点需要前往执行部简报室进行任务汇报；下午三点被要求前往校长办公室；晚上七点则要与柯索教授见面，商讨具体的选课事宜。
所幸，任务汇报安排在十点，让他还有喘息和准备的时间。
他环顾了一下宿舍，牧乘风的床铺已经整理整齐，人显然早就离开了。而李浩还赖在床上，正举着手机刷着什么，听到他这边的动静，立刻侧过头来。
“你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李浩放下手机，好奇地问，“深更半夜的，我好像听到点动静。“
林屿一边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便服，一边含糊地应道：“挺晚的。“
他走进浴室匆匆洗漱，换好衣服，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但当他整理着衣领走出来时，发现李浩正皱着眉头打量他。
“那个......“李浩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问：“这A级任务到底是干啥了？我看卫生间，你泡在那里的衣服......上面全是血。“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几分迟疑：“学校里都在传，说你们是去......杀神什么的？真的假的？“
林屿系扣子的动作顿了顿。
李浩见他不回答，又追问道：“那么多血......不会真的死人了吧？“
“嗯，“林屿终于扣好最后一颗扣子，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他想了想枪战的时候那些和恐怖分子一样的人，随口说道，“死了吧。“
李浩猛地从床上坐直身子，眼睛瞪得老大：“你、你这是还要去吗？“他指了指林屿这一身整齐的打扮。
“不是，“林屿整理着袖口，“只是去汇报而已。“
“这任务这么恐怖？“李浩倒吸一口凉气，“幸好你没事......“
林屿拿起桌上的学生终端，检查了一下时间。晨光透过窗子落在他侧脸上，他的表情在光影中有些模糊。
“本来要死的，“他轻声说，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可惜没死成。“
李浩张了张嘴，一脸困惑：“可惜......你这是在对学校的任务进行反讽吗？“
林屿没有回答。他已经拿起必要的物品，向门口走去，离开了宿舍。
塔纳托斯简报室。
九点五十，他推开简报室厚重的木门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都是飞机上熟悉的面孔。
克里斯蒂娜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坐姿笔挺，那个叫小林未来的女孩对上了他的目光。林屿说不清女孩的目光是什么意思——是探究，是感激，还是别的什么。他下意识地移开视线，避开了那道安静的注视。
亚历山大·杜瓦尔坐在靠前的位置，唐格里斯处长和卡特主任已经就座。昨天坐在运输机后排的一男一女，以及其他参与行动的人员也都在场。令林屿有些惊讶的是，那些他记忆中受伤不轻的队员，此刻看起来状态都相当不错。
“二号“留给他的“焕生“能力，似乎保留了下来。
他在指定的位置坐下。
“林屿学弟好啊！“一个清脆的女声从旁边传来。林屿转头，看见一个笑容明媚的女孩正对他挥手——是昨天运输机上那个受伤的女孩。
“老大说是你治好了我，谢谢啊！“
老大？林屿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坐在女孩旁边的男人。那个男人依旧坐得笔直，一脸平和。
“可能吧，“林屿收回目光，语气有些不确定，“我其实也不太清楚……“
“学弟你很谦虚嘛！“女孩笑得更加灿烂，自来熟地拍了拍他的肩，“这次行动多亏了你才没有人员伤亡。要是有人真因为我死了，我会睡不着觉的。真的谢谢了。“
林屿这才完全反应过来——这个活泼的女孩，就是他们这次任务的搜救目标，那个护送“拉之眼“的“信使“，唐柔。
这时，唐格里斯处长敲了敲桌面，示意汇报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