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一个人的晚餐

作者:至尊流星 更新时间:2025/12/6 2:09:58 字数:2891

冰箱嗡鸣着,陈默把番茄一个个摆进保鲜盒里,番茄红得发紫,蒂上带着新鲜的翠绿色,是菜场老太太说是看小姑娘合她眼缘,特意为她挑的。

鸡蛋盒上印着“生态散养”,她晃了晃,能听到蛋壳碰撞的轻响,得耳朵发麻。

转身时,目光扫过客厅,书桌上的泡面桶堆成歪斜的塔,最底下那桶的油汤渗出来,在桌面上洇出深色的印子。

纸团散落得到处都是,有几张被咖啡渍泡得发皱,墙角的垃圾桶早满了,外卖塑料袋垂下来,露出半截吃剩的烤串签子,实在是凌乱不堪。

“啧。”

陈默撸起袖子,露出的小臂在灯光下泛着冷白,她先把垃圾归拢,当她把泡面一点点装进垃圾袋时才发现,最底下那桶的汤早就馊了,酸臭味钻进鼻腔,让她皱紧了眉。

下楼去扔垃圾,楼道里的声控灯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坏了,也从来没人想要去修,她绕过楼梯转角的痰渍,手里的垃圾袋勒得指节发白,到楼下分类箱时,整个小臂都已经开始发麻。

回来后陈默拿出发硬的拖把,打湿了从客厅开始拖地,房间角落积灰厚得能画出印子,还没拖完一半,地上的灰就搓出了数根黑条,像是从身上搓下来的泥巴。

书架上的书倒了一半,她一本本扶起来,《百年孤独》的书脊裂了,里面掉出张电影票根,是去年和林野看的午夜场,票根边缘已经发黄。

拖布沾了水,在地板上拉出半透明的水痕,她弯腰拖床底时,头发垂下来扫过脸颊,带着点灰尘的涩味。

以前打扫卫生都是被林野逼着做的,那家伙总边拖边骂:

“老陈你这窝能养蟑螂”

骂完又会把她推到沙发上,嘴里毫不留情:

“坐着去,别添乱”。

现在沙发上堆着换下来的旧衣服,她抱起来往洗衣机走,路过镜子时瞥了一眼,T恤领口磨破了边,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眼下的青黑像抹了墨,这副样子,怪不得医生护士一眼就看出来她常熬夜。

三个小时后,屋子终于亮堂起来,陈默拉开米白色的窗帘,夕阳的金辉“哗啦”涌进来,在擦干净的地板上淌成河。

书桌上摆好了台灯,书本堆放得整整齐齐,窗台上那盆快枯死的绿萝被浇了水,蔫巴的叶子微微舒展开,像只刚睡醒的猫。

她瘫在沙发上,指尖划过光滑的扶手,突然嗤嗤地笑了,原来这就是生活吗?其实自己也能把日子过成这样,不算精致,却透着点人味儿。

累得不想动,可胃里的空落落顺着喉咙往上爬,陈默起身往浴室走,脱衣服时看到镜中的自己:

锁骨陷出浅浅的坑,后背的蝴蝶骨像要刺破皮肤,小腹上还留着若有若无的青印,或许是那个探头按出来的吧。

热水“哗哗”冲下来,雾气很快蒙住了镜子,陈默站在水流里,手指悬在半空,迟迟没敢碰自己的皮肤。

护士和小女孩都夸过她好看,可在她眼里,这具身体陌生得像块借来的玉,白得发冷,软得发慌。

水流顺着脖颈往下淌,滑过胸口时,她猛地攥紧拳头,浴室的瓷砖凉得刺骨,她胡乱抹了把沐浴露,泡沫堆在腋下,像是团雪白的云。

冲洗时,泡沫顺着腰线往下流,她闭紧眼睛,不敢低头,直到脚底的水积成小水洼,才匆匆关了水。

裹着浴巾出来时,镜子上的雾气凝成水珠,一道道往下淌,好像在流泪。

她对着模糊的影子擦头发,毛巾擦过锁骨时,碰到那颗小小的痣,以前这里是平的,什么时候长了痣?她盯着那痣看了会儿,突然觉得眼眶发烫。

换了件干净的旧T恤,领口大得能看到半个胸部,陈默走到阳台晾衣服,风卷着她的湿头发,带着点凉意,楼下的晾衣绳上,张阿姨晒的床单在风里鼓起来,如同一只白色的大鸟。

厨房里,番茄在案板上滚了半圈,陈默拿起菜刀,却有种陌生感,以前握刀时虎口发力,现在却要蜷起手指才稳。

她学着美食视屏中的样子,在番茄顶部划十字,开水烫过的皮皱起来,剥下来的皮扔进垃圾桶,然后切成块状。

鸡蛋磕在碗沿上,“啪”的一声裂开口,蛋黄滑进碗中,她拿筷子搅了搅,手腕转得快,蛋液起泡时像堆黄色的泡沫。

油锅烧得冒烟,她手忙脚乱地倒蛋液,油星“滋啦”溅在胳膊上,烫出个小红点,她嘶了声,赶紧往后躲。

炒蛋盛出来时,边缘有点焦,陈默看着那盘蛋,突然想起大学宿舍的小电锅,那时候他们哥几个都煎的稀碎,大家却都抢着把糊蛋塞进嘴里,笑得直呛。

锅里再倒点油,番茄倒进去,铲子压下去时,汁水“噗嗤”溅出来,溅在白色的灶台瓷砖上,加半勺糖,半勺盐,炒出的汁浓稠得能挂在铲子上,酸甜味漫出来,勾得人直咽口水。

水开了,下面条,白色的面条在沸水里翻滚,陈默站在灶台前,额角的碎发被蒸汽熏得打卷,她盯着锅里的咕嘟声,突然觉得很踏实,原来做饭是这种感觉,有烟火气,有等待,有实实在在的香气。

面条捞出来,浇上番茄鸡蛋卤,再撒把油麦菜,翠绿的叶子沾着汤汁,红的番茄,黄的鸡蛋,白的面条,在蓝边白瓷碗里堆得满满当当,令她食指大动。

陈默端着碗走到客厅,刚要坐下,手机“叮咚”响了,是林野发来的图片:

林野的奶奶坐在红木桌边,手里捏着个元宝形的饺子,银白的头发用发卡别着,脸上的皱纹里沾着点面粉,林野站在旁边,穿着件灰色卫衣,下巴上沾着团白,对着镜头龇牙笑,眼角的细纹挤成了堆,配文:

“奶奶在做你最爱的韭菜鸡蛋馅了,啥时候来吃?”

陈默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起身走回厨房,光线有点暗,她把灯全部打开,对着碗里的面条拍了张照,回了句:

“刚做好的,番茄鸡蛋面。”

林野秒回,是一条语音:

“可以啊老陈,上次吃你做的饭还是去年冬天,你说要赶稿,半年没下过厨,我说啊,这说不定也不算全是坏事。”

“不算全是坏事”这行字在屏幕上闪了闪,她盯着那几个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边缘的裂痕,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

他是在安慰她?还是在提醒她:该接受这个“新身份”了?

面条要凉了,她挑了一筷子,番茄的酸甜裹着面条滑进喉咙,却没尝出刚才的暖,林野的话像片羽毛,飘在心里,不重,却拂得人发慌。

吃完面,天色暗得很快,陈默洗了碗,站在阳台上吹风。

楼下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线下,有对情侣手牵手散步,女生的发梢扫过男生的胳膊,两人笑的时候,肩膀都在颤。

她看到一个老太太牵着条金毛,狗在老人身边打着转,逗得老人哈哈大笑。

风突然凉了,陈默打了个喷嚏,鼻尖有点痒,她突然想出去走走。

换了件深灰色的厚外套,去年刚买的,现在套在身上,肩膀宽出一大截。

走到护城河边的公园时,暮色已经沉了,河水泛着暗黑色,对岸的灯火倒映在水里,碎成一片晃动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公园里人不少,都是结伴的,有年轻夫妻推着婴儿车,宝宝在车里发出咿呀声,爸爸弯腰摇着车,妈妈在旁边唱歌,一家人和谐又幸福。

还有几个学生模样的在跑步,脚步声“噔噔”响,影子在路灯下忽长忽短。

陈默沿着河边的长椅慢慢走,脚下的落叶“沙沙”响,她裹紧外套,还是觉得冷,风从领口钻进去,贴着皮肤滑到后背,像条冰凉的蛇。

路过一棵老槐树时,树影把她整个罩住,影子缩成一团,小得可怜。

她停下脚步,在道路转弯处的反光镜中看到了自己,短发被风吹得乱翘,外套的领子立着,遮住了半张脸,这就是她现在的模样,像个离家出走的孩子。

没有林野在身边唠叨,没有赶稿的期限压着,没有医院的冷光刺着,只有晚风,只有河水,只有她自己。

风卷着片枯叶,打在她的脚踝上,陈默弯腰捡起那片叶子,边缘已经卷了,黄得发脆,叶脉像张干枯的网。

她捏着叶子转了转,突然觉得,自己或许确实该发生点改变了,就算是被裹挟着前进,也比浑浑噩噩原地踏步要好吧。

该回家找厚衣服了,她转身往回走,脚步踩在落叶上,虽然依旧沉重,却终究是有了属于自己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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