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手机没电了，能借我用一下充电线吗？”
陈默掏出手机在周阳面前晃了晃，开机后立刻跳出了提示：电量低于5％需要尽快充电。
周阳愣了一下，恍然间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随即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赶忙说道：
“稍等一下，我的也在充电，我去拿备用的。”
说罢，他快步走向旁边的收纳柜。收纳柜表面刷着一层淡淡的米黄色漆，边角处因为长久使用，漆皮有些磨损，露出里面浅褐色的木质纹理。
周阳拉开最下面一格抽屉，里面的物品摆放得还算整齐，充电线规整地绕在一个塑料绕线器上，他轻松地拿起，转身走回递给陈默，
“给，插排在床头柜上。”
陈默将充电线插入手机，屏幕亮起，那微弱的光映照着她略显憔悴的脸庞。她微微垂眸，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疲惫与迷茫交织的复杂情绪。
她的手指熟练地在屏幕上滑动，解锁手机后，打开群聊界面，在备注栏里缓缓输入“陈默”二字。
周阳偷偷抬眼，目光移向陈默的手机屏幕，看到修改后的备注，他微微点了点头，心底的最后一丝疑虑终于彻底消散。
他转过身，缓缓走回椅子旁，轻轻地坐下，双手不自觉地在膝盖上搓动着，眼睛依旧盯着地面，似乎在努力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沉默了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咱俩之前约好见一面的对吧？既然如此，你能听听我的事吗？”
不等陈默回答，他就继续说了下去：
“我今年21岁，在s大上大二，这病是在半年前得的，生病后，虽说模样挺帅的，但是各种不方便我想你也有所体会。”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最重要的是，我受不了学校了同学们那异样的目光，就算他们只是好奇，也让我浑身不自在，所以，我申请休学一年，同时选择搬出来住，至少在这里，我能稍微喘口气。”
周阳的肩膀微微颤抖，眼神中满是失落与无奈。
“我之前谈过一个男朋友，变成这样后，我甚至不敢想象他知到我是谁的表情，不过他从隔壁省跑来找我，看他揪着人一通问的可怜样子，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说着他嘴角扬起了一丝弧度，嗤笑了一声：
“跟他坦白一切后，我们成了好兄弟，呵呵，真是魔幻......”
陈默静静地听着，她感叹于周阳的勇气，他做到了自己不敢做的事，说出了自己不敢说出口的苦恼。
她认为周阳最幸运的地方是他还年轻，有大好的光阴年华，就算从新开始也还来得及，更何况，如今的这副帅气模样也不是坏事。
“后去医院检查，啥问题都没有，身体就像被重新塑造了一样，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模样。”
周阳继续说着，语气中充满了惆怅。
“但却仍然保留了身上的一些特征和疤痕，只要是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我也是靠着这个才成功与父母相认。”
他微微抬起头，望向窗外，眼神有些空洞，清秀的脸庞闪过一丝狰狞。
“期间我得了抑郁，后来经人介绍，找李医生做了三个月心理辅导，最近状态才好些，那张照片是一个月前去海边拍的，站在海边，吹着海风，我仿佛能暂时忘记那些烦恼。”
他打开手机翻出几张照片，那是他朋友圈里没有的，上面是一个年轻靓丽的女人，陈默认出来这就是王主任推荐给她的那个心理医生。
“这个房子是李医生帮忙找的，租金便宜，配置也不差，地段更是没得挑，我真的非常感谢她。”
“如你所见，我按照以前喜好布置的这个房间，我果然还是想做一个女生。”
他站起身转了个圈，动作虽然僵硬，但是能看出些舞蹈功底，整体略显阴柔。
陈默听完，心中感慨万千，周阳的真诚出乎她的意料，真的是什么都一股脑地往外说，这孩子对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陌生人居然这么不设防的吗？
虽然有着同病相怜这个滤镜存在，但是陈默思考着是不是该吓唬他一下，让他吃个教训，善良是好事，不过往往都会因此受伤。
在周阳的带动下，她也想要掏心掏肺地跟说说自己的经历，可是她觉得跟一个孩子说些太负面的东西像是无能的大人在胡乱的发泄。
陈默深吸一口气，将躁动的心尽量地平复下来，对周阳说道：
“真的很感谢你，要不是你发现了我，说不定我就晕倒在公园里了。”
她的声音不大，眼睛盯着周阳，目光里充满了诚意。
“听完你的经历，我也就没那么难受了，但是我还有事情没有解决，等过几天我请你吃个饭，顺便跟你说说我的故事。”
周阳的脸微微泛红，他赶忙摆手，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结结巴巴地说道：
“不用这么客气，咱们遇上也是缘分，不算什么，真的，不用这么麻烦。”
他的手指不安地扭动着，仿佛不知道该如何安放。
陈默一脸认真，微微挺直了身子，语气凝重了起来，说道：
“不行，我不想欠你人情，我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我也只有这样报答你了。”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眼神中闪烁着一种倔强，扬起的小脸露出了光滑的下颌线，颇有一种任性的孩子气。
周阳见陈默如此坚持，犹豫了一下，然后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对她说：
“那......好吧，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你答应了我就去吃。”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笑着看向陈默，如同猎人面对掉进陷阱的绵羊。
陈默有些犹豫，她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不快，周阳见状，赶忙向她解释道：
“其，其实我就是觉得你打扮一下一定会很好看的，你应该知道了吧？我们是变不回来的，你总有一天得去适应女性的生活，正好我有几件没穿过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仿佛在为自己的提议感到不好意思，陈默无奈地点了点头，穿女装而已，刚变身的第一天她就穿了，也不会掉块肉，她知道周阳也是一番好意。
见陈默同意，她兴奋地走向衣柜，打开后，里面的女式衣服整齐地挂着，他的目光在衣服间扫视，翻找一阵后，拿出一套衣服。
他把衣服递给陈默，脸微微别过去，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羞涩：
“这是我生病前买的，还没穿过，你试试。”
陈默接过衣服，走进卫生间，卫生间狭小而整洁，白色的瓷砖墙壁在灯光的映照下略显昏暗，钉在墙上的塑料篮子中放着各式各样的洗浴用品，空气中散着出淡淡的清香。
陈默把衣服放在洗手台上，开始脱身上的睡衣，里面是肉色的文胸，看起来是运动款式，她虽然在视频里了解过，但是穿在身上还是第一次。
接着她解开裤腰，慢慢往下褪，裤子顺着腿滑落在地上，她将脱下来后的衣服叠好，放在洗衣机边上。
陈默赤脚站到一旁，镜中的身形显得格外瘦小，怎么看都是一个发育不良的女孩，只见她露出略显单薄的肩膀，皮肤在灯光下透着淡淡的青色，像是不能见光的活死人。
她拿起周阳给的肉色高领毛衣，毛衣质地柔软，贴在皮肤上有种异样的触感，她先把毛衣套在头上，脑袋在毛衣里摸索着找到领口，钻出来，然后把胳膊伸进袖子，轻轻抖了抖，让毛衣平整地贴在身上，毛衣的领口有些紧，勒得她脖子微微发红。
接着她拿起了最令她在意的黑色加绒裤袜，她真的很想让周阳给她换一条正常的裤子，但是她清楚周阳说得没错，穿上女装是迟早的事，她必须学会接受。
陈默坐在马桶盖上，把裤袜一点点往腿上套，拉到大腿后，再慢慢站起来将裤袜往上提，直到贴合身体，裤袜的弹性让她的腿部感受到一种紧致的包裹感。
再穿上藏青色加绒热裤，在裤腿和裤腰的边缘有一圈毛边，看着就暖和，就是实在是太短了，有种内裤外穿的感觉，拉好拉链后，又整理了下裤腰，大小居然刚刚好。
套上黑色羽绒马甲，拉上拉链，调整好衣领，她能感觉到羽绒的重量，那份厚重感让她安心了一些。
最后穿上浅褐色的女式短靴，系好鞋带，靴子的高度让她的身形看起来更加挺拔，就是鞋底有点厚，没有脚踏实地的那种感觉。
陈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陌生，刚才的活动让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红晕，头发有些凌乱，几缕碎发垂落在脸颊两侧，却让她看得有些出神了。
不再是穿着曾经不合身的宽大外套，这身衣服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朝气，精神头也好了许多，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打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来。
周阳听到动静，微微抬起头，看到陈默，眼睛亮了一下，立马夸赞道：
“很适合你，我的眼光果然没错。”
说完，他指了指梳妆台上的化妆盒，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与紧张：
“要不，稍微化点妆？我可以教你。”
陈默连忙摆手，穿女装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她绝对不接受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自己脸上涂抹：
“不用了，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谢谢你的衣服，但是我不能占你便宜，等我银行卡解冻就转给你。”
周阳见状，默默放下化妆盒，轻声说：
“好吧，所以你要走了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失落，虽然不知道他在期待着什么，但是陈默很清楚自己无法做出回应，一无是处的她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榜样。
“我不想欺骗你，或许我的外表看起来很年轻，但是我已经三十二岁了......”
陈默拿出身份证给周阳看，上面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的名字也叫陈默，周阳完全无法将这两个人联系起来。
但是看着陈默坚定的眼神，他也只好选择的相信，突然他灵机一动：
“或许你可以去医院测下骨龄，或许就可以确定你现在的状况了。”
听了周阳的建议，陈默有些反感了，她知道是好心，但是他就跟林野一样一直喋喋不休，说得她就像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似的。
“呼......”
陈默深吸了一口气，尽力调整着自己的语气：
“以后再说吧，我现在不太想去医院。”
在发病前，她很少去医院，然而现在医院对她而言，承载着令人不快的回忆，如果不是必要，她绝对不愿意到医院去。
“那让我送你好吗？这样总没问题吧？”
陈默同意了，她坐在沙发上等周阳换衣服，他也没有避着，就在房间里直接开始换，衣服下是光滑的腹肌，居然是脱衣有肉的类型么，陈默有些眼红。
一切准备好之后，周阳打开门，带着陈默离开了小区，陈默记下了地址，与他分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