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顾凛时并不总是自己亲自下厨,所以他会提前跟菜市场卖菜的阿姨说一声,打声招呼,阿姨也知道顾凛时家庭什么情况,所以也就比较照顾他。
有时碰上父亲出差去外地办公的时候,他更加懒得认真开火,随便凑合着吃点儿也就对付过去了。
来到熟悉的摊位前,摊主是位总系着围裙比较年老的阿姨,正利索地归拢着所剩不多的蔬菜。她一抬眼便看见顾凛时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手上的动作没停。顾凛时还没说要什么菜,她的话语先一步迎了上来:
“哎呀,怎么满头大汗还气喘吁吁的,刚刚跑步过来的是吗?”
她的声音洪亮,带着市井特有的亲切感。顾凛时抬手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气息还有些不匀。
“是的,忘了跟您说留点菜给我了。”他老实地承认,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阿姨一听,脸上绽开一个了然的表情,手上的动作更麻利了几分,挑着那些还水灵些的蔬菜往袋子里装。
“我说呢,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她的话听起来像是数落,语调却全然是包容。“没事没事,哎呀,慢慢来嘛,我最近几天生意好,没那么快下班。”
“忘了,抱歉。”顾凛时又道了一次歉,声音低沉。
“跟你说了没事,”阿姨把装好的、明显比正常分量多一些的菜递过来,顺势压低了一点声音,“够明天吃了吧?你正长身体,多吃点,看把你给瘦的。”
顾凛时再去其他熟悉的店铺买了一些肉类,随后步行回家。
回到家后,父亲果然还没有回来,屋子里是预料之中的冷清与黑暗。他将多余的蔬菜放进冰箱,关门的“咔哒”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没有将大灯打开,只是将沙发旁的一盏昏黄的落地灯点亮,一头倒下,陷入柔软的沙发之中。身体的疲惫被一种难以言述的清醒取代。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子静得出奇,这种寂静让顾凛时的思绪不由自主地翻涌起来。
他回想起那天中午的女生对他的羞辱——她们声音特别的尖锐、笑声中带着的讥讽,把他贬得一无是处、轻蔑的眼神,让他胸口发闷(伟泣)。紧接着,他又想起上官时音单枪匹马放倒两个混混的场景:利落的动作、冷静而凌厉的眼神,甚至连微微吹起的风都在助长她的威风。他心里莫名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那种感觉令人敬畏,又让人有些胆怯。
屋子里那昏黄的落地灯的灯光映在墙面上,顾凛时起身靠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扶手。而那座钟塔的影子,也在脑海若隐若现。他回想起树林里隐约的轮廓、冰冷的石墙、仿佛在低语的气息——少年的好奇心,一旦被名为未知的火焰点燃,便无法熄灭。
他看向窗外的夜色。假期,必须去!他无声地默念,这一次,目标明确。他要去那片树林,他要走进那座钟塔,他要亲眼看清楚,那里面究竟是什么。对钟塔的恐惧依然存在,但一种更原始、更强烈的冲动正压倒着它。那是想要窥探秘密、想要触碰真相的渴望。
可能是心理作用,也可能是别的原因,顾凛时感觉有什么东西正牵引着自己,那种感觉很微弱,却真切得可怕。
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快到点了。顾凛时叹了一口气,把那股莫名其妙的冲动压下去,起身走进厨房,重复着以往的日常……
第二天小测成绩公布。
应承的分数中规中矩,七十几分,顾凛时也差不多。两人的名字落在成绩单中间的那一栏,并不起眼,却稳稳落在不尴不尬的位置。
应承盯着分数看了半天,嘴里嘀咕:“唉,这水平,想考好又难,想彻底摆烂也舍不得。”
顾凛时没接话,只是看了眼分数,轻轻叹了口气。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应承挠了挠头,憋了半天才说:“要不……周末去图书馆借几本书?”
顾凛时抬头看向应承,语气平淡:“可我还得上班。”
“……”
应承愣了愣,随后无奈地叹气,嘴角抽了抽,“对哦,差点忘了你那兼职。算了,当我没说。”
顾凛时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把卷子叠好,塞进书包。这时顾凛时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既然论坛上查不到有关钟塔的准确消息,也许图书馆能找到点线索。
他想了想,开口道:
“算了,周末我腾两个小时出来,和你一起去看看。”
应承一愣,“真的?那你的兼职......”
顾凛时淡淡道:“我第一次请假。”
应承咧嘴笑了笑:“行,那就一言为定。”
顾凛时“嗯”的回应了一声,神情如常。他朝着隔壁班那边看去。上官时音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她一如既往地安静、高冷,指尖轻轻地翻开书本,与周围格格不入。
周末到了,顾凛时照常去了那家饭店。
走到柜台前,向老板娘请了两个小时的假。老板娘抬起头,看了看他,眼底的疲惫和黑眼圈几乎没藏住。
“最近你挺辛苦的。”她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今天就别来了,歇一天吧。”
顾凛时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谢谢。”
“少说谢谢,多休息一会。”老板娘转身回去切菜,准备接待早上第一批客人。
顾凛时没有多留,脱下围裙,走出那间弥漫着油烟的饭店。外面的风有点凉,但过不了多久又会热得汗流浃背。阳光才从巷口那边斜斜照进来。
他沿着人行道慢慢走,去到汇合的地方有那么些距离,反正应承没那么快起床,他也就有恃无恐。一边走,一边看着沿路的风景。这些街道、这些店铺,他几乎每天都会路过,早已看腻了。路灯的漆面早已斑驳,就连河边的那棵老柳树,都重复着往日的姿态。
顾凛时和应承汇合后,便一同前往市里的图书馆。那地方藏不少书和报纸,走廊里弥漫着纸张与灰尘混合的味道。只是,虽然书多,但看书的人却寥寥无几,整栋楼安静得能听见笔掉在地上的声音。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安静地看书、学习。
某个靠窗的角落里,两个学生正对坐着,神情投入,像是在排练着什么戏。声音虽小,却被正好路过的顾凛时听见。
“你可还记得......往日种种......”
“往日......你说的,可是往日?”
随后这两人相视一笑,其中一人还感叹:“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啊。”
顾凛时微微侧头,露出疑惑的表情。应承找了个地方,拉开椅子坐下,随口吐槽道:“这两人魔怔了吧,没想到在图书馆也能遇见戏精。”顾凛时轻哼一声,没有接话。
放好东西后便去书架拿书。应承在科学类别的书架上挑挑拣拣,手里抱着两本厚厚的物理书,还时不时转头看一眼顾凛时。
“我还以为你是来学习的呢,结果看你这样子……好像在找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顾凛时并没有搭理他,只是顺着一排一排的书架往后走,眼神在那些泛黄的书籍中扫过。
“算了。”
应承走了过来,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你都这样了,我也找点平时不看的书,嘿嘿,也算陪陪你探险。”
顾凛时轻笑一声,就继续翻找着。可他找遍了整整两排书架,从《奇异见闻录》到《都市未解之谜》,没有一本书提及那座钟塔。
他眉头微皱,想了一会儿,忽然转向阅览区的报纸柜。
“或许报纸上能找到点东西。”
顾凛时这么想着,然后伸手拉开那沉重的抽屉。他在一堆泛黄的报纸间翻找着,各种离奇的新闻映入眼帘——有人声称在地铁尽头听见哭声,有人说看见整栋楼一夜间消失,还有关于午夜车祸反复上演的传闻。可这些都与钟塔无关。
直到他翻到一年前的报纸,才被一条不起眼的标题吸引——《男子一夜白头,疑似受惊过度》。报道简短,却令人不安:一个中年男子在进入某地后,再出现时已满头银发,精神恍惚,不久后神秘失踪。记者未透露具体地点,只写了句“相关部门正在调查。”至今没有消息。
顾凛时翻了好几圈,依旧没找到更多有关的内容。那份报纸上关于“一夜白头”的新闻就像一团迷雾,短短几行字,看似在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他叹了口气,把报纸放回原处,心里那股不安反倒更深了。
无奈之下,他随手从旁边的书架抽出一本漫画,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到应承那边坐下。
应承正低头看一本厚得吓人的科学书,眉头紧皱,嘴里还小声嘀咕着什么公式。顾凛时看着他那副认真样,不由得轻笑,翻开漫画页。
“算了,既然找不到,就先陪你看书吧。”
应承抬头一看,顿时无语:“你这也叫看书?”
顾凛时不紧不慢地翻着页,淡淡道:“放松大脑,也是一种学习。”
看到中午,应承伸了个懒腰,看着顾凛时还在翻那本漫画,忍不住说道:“行了吧,‘学习’结束,咱也得吃饭去。”
他抬头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过了十二点多,肚子也正好开始抗议。应承眼睛一亮,提议道:“走,去吃干炒牛河,再整半只白切鸡,加一盘基围虾,实惠又顶饱,一共不到一百。”
顾凛时合上书:“你倒挺会算。”
“那当然,我这可是‘美食界的省钱家’。”
应承拍了拍他肩膀。
“再不吃可饿出幻觉了。”
两人随即一同离开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