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常去的大排档消灭了牛河、白切鸡和基围虾,又在路边的小卖部买了一瓶冰镇的可乐。应承坐在电动车(电鸡)上,满足的打了个嗝,刚准备拧油门。
他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顾凛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挎着这逼脸。将钥匙拿了下来,转过头来。
“我说,凛时。”应承语气认真了几分,“你下午不用去兼职是吗?”
“嗯。”顾凛时一边喝着可乐,一边轻声回应。
“要不,我两去一趟拳馆吧。”
“拳馆?”顾凛时眼神里透露出一丝疑惑和不解,但更多的是漠然。
“对,拳馆。”应承语气加重,用手敲了敲电动车,“你啊,成天什么事情都把他往肚子咽,天天给人干这干那的,被那群狗娘养的欺负了也不吭一声。看得老子都快替你憋出内伤了。”
他直视着顾凛时,眼神里带着火气和不争气,那是他收敛起戏谑后的真诚:“你身体里一直都有股气,就是压着,不发泄出来,我真怕给你憋坏了。”
顾凛时抿了抿嘴唇,下意识地想要拒绝,这是他一贯的本能反应——避免冲突,避免引起注意。
“不……”
“不什么不,赶紧的。”应承毫不留情地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但手里已经摸出了手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跟我一起打两拳,把那什么许逸闻、把那些欺负你的人,都特么当成沙袋!打累了再回去睡觉,保证你比躺沙发上看漫画舒服。”
顾凛时知道自己拗不过应承,这家伙一旦认定了什么对兄弟好,就会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不放。
最终,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这就对了!”应承咧嘴一笑,瞬间恢复了平时的爽朗,启动了电动车,“走着!哥们今天请客,让你把那群比亚迪当沙包打。”
电动车上坡时有点吃力,应承还不忘骂一句:“操,下次换电瓶。”
一路折腾十几分钟后,他们到了三环靠里的那家拳馆。应承把车停好,顾凛时抬头一看,比他想象的要宽敞不少。
拳馆里面不是他印象里那种汗味冲天的地下室风格,而是干净得有点专业:
地板擦得发亮,前台小姐姐在整理会员卡;
里面隐约能看到训练区,有人正打沙袋。
最外侧还有个休息区,摆着饮水机和冰柜,甚至连小零食都有。
顾凛时愣了愣:“还......挺干净的。”
“废话!”应承把头盔摘下来挂在车把上,“哥给你找地方能差吗?我刚刚预约了,直接进去就行,他们教练还空着。”
应承走在前头,一边拍了拍顾凛时的背:“你看,附近吃的也多得很,等会儿练到半死,出来还有馆子能续命,不会饿死。”
顾凛时低头呵了一声,像笑又像叹气:“……行,今天陪你疯。”
“什么话这是,兄弟你这是积压太久了。”应承哼了一声。
顾凛时跟着教练先学了点最基础的东西:站姿、护脸、呼吸、出直拳的动作轨迹。动作不难,但他肩膀却一直有点僵,像怕自己做得不够好,又怕太用力会让人注意到。
教练看了两分钟,点点头:“行,先别想太多。你这样——去那边的沙包,三组直拳一组摆拳,别停,先把节奏找出来。”
顾凛时应了一声,被安排到靠墙的那排沙包前。
沙包高大、漆黑、沉着,比他想象中更具压迫感。
他深吸了口气,举起拳,打第一下的时候,声音很轻,像在打棉花。
第二下好一点。
第三下开始有点进入状态。
一下、一下、再一下。
拳头击中皮革那种沉闷的响声在手骨里震开来,让他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微发热。
就在这时,应承那边已经完全不是“基础训练”的节奏了。
应承换好护具,被另一个年轻教练招呼上了擂台。那人明显认识他,笑得有点坏:“行啊,又来啊?那今天我可不让着你。”
应承戴上牙套,吊儿郎当地甩甩手腕:“来呗,我最近手痒痒得很。”
他说着,却在距离擂台边缘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一下,回头看向顾凛时。
顾凛时正在打沙包,动作还略生疏。
应承嘴角一勾,像是找到了干劲。
他抬手冲擂台上的对手一招:“行了,别废话。”
“开打。”
擂台上拳套撞击的声音很快响起,节奏快、力道足;而不远处,顾凛时的拳头一下一下打向沙包。
可能是拳击本身就不太对顾凛时的胃口,他学是学了,但整个人明显没有那种“上头感”。
打了十来分钟沙包,虽说动作已经不那么别扭,可他眼神里始终没亮起来,就像是在上班打卡——该打,但不想打。
沙包被他一拳拳敲得微微晃动,可他每一下都像是在犹豫下一秒要不要继续。
休息区的风扇呼呼地吹着,他摘下手套时,掌心已经出汗,但不是那种“越练越特么爽”的汗,而更像“嗯……我好像没有找到感觉”的汗。
这时,擂台那边的动静大得多。
应承已经打完两场了。
汗水像被倒在他身上一样,顺着脖子一路往下滴,T恤贴在背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他双手撑在绳子上喘气,呼吸沉重,却带着某种满足到发亮的劲头。
教练笑着给他递毛巾:“行啊你,越打越起劲。”
应承一边擦汗一边瞟向顾凛时那边。
他看到顾凛时站在沙包前,半垂着手,像是心思已经飘到别处去。
应承嘴角轻轻地压了一下。
他不是不懂——兄弟这人就是这样:
勉强能做的事,他都会做,可喜欢不喜欢,那就是另一回事。
“顾凛时!”应承在擂台边叫他。
顾凛时抬头。
应承跳下擂台,走到他面前。他看着顾凛时,目光变得柔一点,却也很清楚:“是不是不太感兴趣?”
顾凛时沉默几秒,像在找措辞,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嗯。”
应承呼了口气,没有失望,也没有怪他,只是笑了一下:“那成。拳击不喜欢,我们换别的。”
“你要找的是发泄,不是折磨自己。”
他把毛巾搭在肩上,整个人汗水淋漓。
“走吧。”
“我带你试点可能更适合你的。”
跆拳道馆在拳馆附近,灯光明亮、地垫干净,空气里还带着一点清新的橡胶味。
顾凛时换上护具,被教练带着练基本腿法:前踢、侧踢、摆踢。
动作都不难,他学得也算快。
但就像拳击一样——只是“能学”,却完全没点火。
前踢踢出去,声音轻。
侧踢抬腿,他重心稳,却没有那种想要“踢出点什么”的劲头。
教练说“再有力一点”,他也能照做,可神情始终淡淡的,像个在完成体育课作业的好学生。
旁边孩子们练得一声声清脆,劲头十足,而顾凛时的动作一板一眼,却没有那股“痛快”。
练了不到十分钟,他自己就能察觉这不是让他舒服的东西。
应承站在场边,看得很清楚。
顾凛时每个动作都做得对,但眼神一点光都没亮起来。
是一种连“勉强上头”都没有的没感觉。
他见过顾凛时被欺负、被骂时那种压着的怒气,也见过他深夜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发呆的样子。
他知道这个人不是“没脾气”。
他是“没找到能让他把脾气释放出来的地方”。
教练喊了声:“好,休息一下。”
顾凛时站在角落,低头喝口水,安静得像个刚被雨淋过的猫。
应承走过去,把手按在他肩上:“还是没感觉?”
顾凛时点头嗯了一声
“是讨厌?还是没意思?”
“……就……心里啥坤吧动静都没有。”
应承沉默了一会。然后突然笑了,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脑勺:“那就不练这个。”
“你又不是来受罪的。”
他把护具一把拆下来塞给教练,潇洒得像是在退房:“不好意思哥们,他不适合。”
教练愣住:“啊?这就——”
“对,这就。”应承拖着顾凛时往外走,“他不是来考级,也不是来参加青奥会的。我们找适合他的,不是乱挑。”
走到门口时,应承停下脚步,偏头看向顾凛时:“你别觉得不好意思。试错是正常的,你又不是必须得喜欢这些。”
顾凛时握着矿泉水瓶,垂着眼,说:“那……我好像什么都不太喜欢。”
“那就一起找到你喜欢的。”
“找到让你心里有动静的——不管是什么。”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太笃定了,像是在替顾凛时把那条压得他喘不过气的阴影撕开一个口子。
“走吧。”
“今天不练了。我带你玩游戏去。”
他笑着拍了拍顾凛时的肩:
“能心动的东西多了去了,我们慢慢找。”
网吧在不远处,进去的时候,顾凛时还被那股浓浓的香烟味弄得微微皱眉。应承熟门熟路地找了双人位,把设备调好:“第一次玩怪猎?没关系,我教你。”
游戏开始了,顾凛时第一次拿起手柄,眼神里带着一丝认真。他慢慢学着移动角色、闪避、攻击。
玩了三个小时
——
蛮颚龙扑上来,每一次攻击都让顾凛时的血条猛掉,他连续猫车十几次。
顾凛时手忙脚乱地按键,角色又一次被怪物一击打倒。
应承在旁边偷笑:“猫车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顾凛时咬牙,眉头微皱,但动作还是慢半拍,毕竟第一次接触这款游戏,手感和反应跟不上怪物的节奏。
屏幕上,蛮颚龙又扑过来,顾凛时一个闪避没按准,又猫车了。
应承干脆伸手拍了他肩膀:“放轻松啊!没关系,这就是第一次!猫车十几次没事,慢慢来。”
顾凛时虽然还是被虐得七零八落,但他明显比刚开始稳了些。
终于,在经过无数次折腾后,他抓住机会,一个闪避加蓄力重击,蛮颚龙轰然倒下——磨死了。
应承那边正独自讨伐角龙。
“要来了。”应承盯着屏幕,微微前倾。
角龙抬头,张开翅膀,身体向后一沉——明显的“龙车”前摇,只不过前摇有点大,迷惑性强。
应承的大剑此时已经蓄到第三段,操控的角色发着红光。
他几乎是在角龙冲出来的同一瞬间松开蓄力。
大剑第二段攻击狠狠砸在角龙脸上,“轰”的一声,角龙的冲锋直接被停住,陷入僵直。
应承得意:“大剑停龙车,乃我等调戏巨龙的祖传绝技。”
顾凛时坐在旁边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看着像狗运。”
应承差点被自己的可乐呛住:“你——咳,你小子能不能给点面子!?这特么叫技术!”
顾凛时面无表情地喝着饮料:“嗯,技术型狗运。”
应承:“……”
从网吧出来,看着天边的晚霞逐渐被暮色吞没,街上灯光才刚亮起几盏,还算不上晚。两人出来后随便吃了点,顾凛时这才想起自己回去还得给他爸做晚饭。
他脚步很老实地往菜市场方向走。
超市里,灯泡特别亮。应承拎着两袋菜,走在前面,看起来比顾凛时还像来买晚饭的人。两人一路讲着游戏的事。
菜买好后,应承顺势把袋子提走:“走,送你回家。”
“不用送了。”
“还是不是兄弟了,我愿意,赶紧的,上车吧。”
“行吧。”顾凛时还是拗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