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氤氲着从浴室门缝漫出，陈陌陌攥紧了身上的外袍，一步步挪出来。
刚转过屏风，就对上墨尘望过来的视线。
她心里猛地一紧，下意识将衣襟裹得更紧，连脖颈都缩进了领口。
指尖掐着布料，指节微微泛白。
不对啊。
她在心里默念，自己可是是男人啊，怎么会因为被人看一眼就慌成这样？
可身体却诚实地发着抖，脸颊也烫得厉害。
女孩子的身体本能，似乎比她的心理认知要强大得多。
“那个……”陈陌陌避开他的目光，声音有些发飘。
“就……就一间卧室能睡。”
她顿了顿，脸颊泛起薄红，声音更低了：
“要不……你打地铺？”
墨尘挑眉，语气平淡无波：
“不必。本座非柔弱凡人，千年未曾沾枕，无需睡眠。”
陈陌陌听得不爽，这人说话总是带着股高高在上的劲儿。
但转念一想，再怎么说也是客人。
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熏陶多年，基本的待客之道还是要有的。
她没再争执，转身去柜子里翻出褥子和薄被，在床边铺好。
动作算不上熟练，却很认真，连边角都捋得平平整整。
墨尘垂眸看着那铺在地上的被褥，料子算不上顶尖，甚至带着点浆洗后的硬挺。
他眉峰微蹙，是惯有的嫌弃。
可不知怎的，心底却泛起一丝暖意，像被温水漫过。
上千年了。
从他踏上仙途，与天争命，身边要么是敬畏，要么是算计。
从未有人这般，真心实意地为他铺一次床。
何况，他还是以胁迫的姿态留在她身边的。
这少女，竟能发自内心地主动做这些。
“多谢。”
墨尘的声音轻了些，褪去了几分冷硬。
陈陌陌正收拾着多余的布料，闻言动作一顿，抬头看他，满眼不敢置信。
这人……居然会说谢谢？
她愣了愣，随即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摆了摆手：
“没事，你……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卧室，扑到床上，拉过被子遮住半张脸。
陈陌陌睁着眼睛，望着白白的屋顶。
今天发生的一切，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转。
早上醒来还是男儿身，下午就成了女儿家。
莫名其妙遇到个修仙者。
未来会怎么样？
她还能变回去吗？
墨尘怎么办？
一个个问题盘旋在心头，带着说不清的迷茫。
想着想着，眼皮渐渐沉了下来。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俏脸上，眉头微蹙着，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愁。
呼吸渐渐均匀，她终是抵不过倦意，沉沉睡去。
客厅，墨尘静立着，目光透过墙壁朝向少女沉睡的面容。
“有意思。”
晨光透过老旧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斑。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灰尘，在光柱里慢悠悠打着旋。
陈陌陌坐在床沿，揉了揉发沉的太阳穴。
脑海里像塞了团乱麻，昨天发生的一切，荒唐得像场光怪陆离的梦。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
这双手不属于过去的她，属于这个同样叫叫“陈陌陌”的少女。
深吸一口气，她趿着粉色的兔子拖鞋走出卧室。
客厅不大，家具简单，一个掉漆的电视柜，一张布艺沙发，还有墙角堆着的几个快递箱。
沙发上，墨尘依旧保持着昨夜的坐姿，腰背挺得笔直，仿佛一柄蓄势待发的剑。
他身上那件绣着云纹的锦袍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与周围的廉价出租屋格格不入。
电视还开着，正放着一部仙侠剧的重播。
男主角御剑飞行的画面闪过，墨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像是在点评什么拙劣的技法。
“早。”陈陌陌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打破了客厅的安静。
墨尘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晨光中愈发清晰，像是盛着一片星空。
“吾名墨尘。”
他开口，声音清冽如玉石相击，“以后，你就是本座的仆人了。”
语气平淡，却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傲然，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陈陌陌攥紧拳头，早上本该有的好心情都一扫而空。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扯了扯嘴角，转身进了厨房。
厨房更小，转个身都怕撞到东西。
陈陌陌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几盒牛奶，几个鸡蛋，还有半颗昨天剩下的生菜。
她拿出平底锅，放在燃气灶上，开火。
蓝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敲开一个鸡蛋，金黄的蛋液滑入锅中，瞬间凝固成漂亮的形状，带着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
煎到两面金黄，她把鸡蛋盛到盘子里。
她似乎想到什么，看看客厅的人影。
犹豫了一下，她又拿出一个鸡蛋，重复刚才的动作。
不管怎么说，人家好歹是个“客人”，总不能让他饿着。
虽然这客人来路不明，还很桀骜不驯。
两份简单的早餐端上桌，一盘煎蛋，两杯热牛奶。
墨尘的目光落在盘子里的煎蛋上，眉梢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他活了千年，见惯了山珍海味，尝过蕴含浓郁灵气的灵果琼浆，却从未被这样简单的食物引得心头一动。
这小丫头，竟还会想到给本座准备一份？
念头闪过，他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
冷哼一声：
“下界凡俗之物，姑且一试吧。”
话虽如此，他拿起筷子的动作却不慢。
那双修长干净的手握着廉价的塑料筷子，竟有种说不出的协调感。
夹起煎蛋，送入口中。
外酥里嫩，带着淡淡的蛋香和一丝烟火气。
味道算不上惊艳，却有种奇异的温暖感，是他在冰冷的修仙界从未体会过的。
墨尘三两口就吃完了自己那份，速度快得让陈陌陌有些惊讶。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他淡淡道：
“味道平平，灵气稀薄，远不及上界灵食万分之一。”
陈陌陌默默低下头，喝了口牛奶。
心里腹诽，能让你这“上仙”吃口热乎的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她拿起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弹出一条同城短视频的推送。
封面赫然是昨晚那道冲天的光柱。
拍摄角度有些远，画面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出那奇异的景象。
点进去，视频里是路人的惊呼和议论。
幸好，画面里没有她和墨尘的身影，也没有拍到他们所在的小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