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
齐骏从梦中惊醒。
梦里的画面是他陷入昏迷前最后的记忆——F1方程式世界冠军赛最后一站,阿布扎比大奖赛上,当时正在下雨,失控的赛车带着他冲出了赛道,撞在防护栏上……
“你是?”齐骏问道。
一张精致脸蛋正对他,纤纤玉指抓着一张白色的帕子正要为他擦拭额头。少女眉眼弯弯,鼻梁挺翘,用着一双海蓝色的眸子注视着自己。
那又是怎样一种眼神?是惊讶?还是不敢置信?
齐骏看不懂这种情绪,而且他也不认得这张过分美丽的脸,他连自己现在在哪儿都还没搞明白。
但很快,少女变换了情绪。这回齐骏看懂了,他看得真切。
对方银牙紧咬,眼神里充满了厌恶,神情愤怒至极!
齐骏感到莫名其妙,身体先于意识做出闪避的动作。只不过少女先人一步,啪地就是一巴掌狠狠地在齐骏脸上烙下红印,接着就将帕子摔在他脸上。
齐骏的脑瓜子嗡嗡作响。他整个人彻底懵圈,甚至连生气都忘了。
脸上混合着火辣辣的痛感与毛巾温热的触感,这是打了人还带售后服务?
这种事情对于活过了人生头二十几年的齐骏来说,当真是大姑上花轿,简直荒唐到令人气极反笑。
而等到齐骏完全从“惊吓”中反应过来时,少女已经跑出了房间。
“哒哒哒,哒哒哒…”
门外的鞋跟敲击在瓷砖上发出的声音,渐远渐息。
齐骏将覆在脸上的帕子扯走扔掉,手背上突然传来轻微的痛感。他低头看去,发现原本穿刺在胳膊上的留置针管已经脱落,而血液正顺着穿刺孔汩汩往外冒。
人就愣神一小会儿的功夫,血液混合着药液就把雪白的被褥弄得血了呼啦的一大片。
这可真是把齐骏给唬到了,他好一阵手忙脚乱才从床头柜里翻出一盒医用棉球为自己止血。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一个男人在门外大声斥责道。
“你是在说我?”
齐骏用左手按住右手,发现又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男人。男人西装笔挺,身材高大,他进门时必须得低着头。
齐骏有些尴尬,毕竟男人的指责确实有些道理,有哪个正常人会把卧榻弄得跟犯罪现场似的?
按理说,齐骏应该问,对方是谁,你我房间干嘛?但是在此之前,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下自己行为,“其实事情有些复杂,情况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许是见齐骏精神矍铄,男人并不着急开口。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坐在齐骏边上,听对方继续解释。
“大概就几分钟前吧,我刚从昏迷中苏醒,然后一睁眼就见一女的在望着我,对了,首先我必须强调,我压根儿就不认识她,可您猜怎么着,嘿!她突然甩了我一巴掌!”
“看这里。”齐骏侧过头,用手指着自己的脸,“你看这里,狠不狠?”
“后来我……”
“你说的是赫维亚拉?她为什么要扇你?”男人皱眉,打断道。
“啥?”齐骏道,“赫啥?中国人还起这名儿,她少数民族的?”
一时间,齐骏想得有点多。究竟是啥样爹妈会给自己闺女儿取这样的名儿,而那姑娘又是怎么从小学,初中,高中坚持过来的?
“怪不得,那挺可怜的。”齐骏恍然大悟,心中对少女的怒意减轻了不少,反而是生出了些许同情。
男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的目光把齐骏看得有些不自在。
齐骏有感到被冒犯了,他也皱起了眉,“你这么看着我是啥意思?”
男人不回答,齐骏也不再说话。大不了就大眼瞪小眼,看谁先眨眼。齐骏在心里默默地竖起中指。
男人面无表情,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齐骏。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最后是齐骏率先败下阵来。
这绝不是因为眼睛有点儿干,而是齐骏受不了和一个男人“深情”对视。
“好!你有种,你是这个!”齐骏竖起大拇指认输,感觉浑身实在是刺挠。将脸别到一边时,他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遥控器。
他一边伸手去拿,一边嘴上问道,“说吧,你是谁,你来我房间里干嘛?”
“你不记得我了?”
“我干嘛要记得你?再说我就不认识你。”齐骏将遥控器对准挂在墙上电视,按了几下。
电视机没反应。空调倒是开了起来,开始呼呼地往外吹冷风。
“嗯,这下凉快多了。”
好吧,齐骏承认自己是在装模作样,他也是才意识到自己拿的其实是空调遥控器。
“现在是11月。”
“秋老虎嘛。”
“已经立冬了。”
“嘿,兄弟,你给我点儿面子嘛,你这样,让我……”说着,齐骏顿住了,琢磨着对方话里不对劲的地方,“你刚才说什么?立冬了?”
现在不应该是12月吗?齐骏明明记得很清楚,他是12月6号下午参加的排位赛,12月7号下午在正赛上发生了事故。
怎么现在就11月了?不能吧,难道说一场车祸后自己睡了将近一年?怪惊悚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于是乎,齐骏试探着问道,“现在是哪一年?”
“2044年。”男人补充道,“2044年11月6号。”
“啥?2044?!我给你机会重新说一遍!”齐骏从床上扑起,伸长了脖子,与男人脸对着脸。他使劲盯着对方的眼睛,试图读出一丝玩笑的意味。
男人的眉头自始至终就没舒展过,现在,他终于不耐烦了,一把将齐骏推开,“齐骏!现在不是你跟我开玩笑的时候!”
先是被人扇,后又被人推。纵使齐骏脾性再好,也不禁生出三分火,“草!”
齐骏猛地从床上爬起。他一把扯住男人的领带。因为手不再按压止血,血滴随着齐骏右手的摆动,飞溅到墙上,飞溅到西装男的脸上。
就当齐骏扬起拳头时,他听见一个女人尖声道,“住手!”
挥出去的拳头在与西装男的脸只有一指之距处停下,原是有人及时拉住了齐骏的衣袖。
齐骏顺着抓住自己的纤纤玉手向上看。深蓝色的长裙,浅蓝色的长发,一张精致的脸,齐骏就在不久前见过,是那个被叫做赫维亚拉的少女。
“赫维亚拉,你怎么来了?”西装男问道。
少女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刚哭过,她恶狠狠地对着齐骏说道,“他不是齐骏!”
又来了,又来了,死去的记忆攻击着我。齐骏再也受不了被人整蛊,戏弄,他恼了,“我他妈不是齐骏难道你是啊!”
“你只不过是一个叫做齐骏的灵魂!你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我的心灵感应不会出错!”少女对着齐骏吼道,眼角溢出泪花,“你只不过是个占据了别人身体的异物!”
行,还演上瘾了是吧,荒诞滑稽感油然而生。齐骏决定了,他要配合这两人演下去。我看你怎么接?!
于是乎,他开始回忆对方所说的话。简单地在脑海中挖掘出自己看过的一些奇幻读物后,齐骏佯怒道,“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叫做异物,为什么不是因为原来的齐骏本就死了,我才有可乘之机!这叫借尸还魂!不是夺舍!你当我想来啊,我也是受害者!”
操,真带感啊。
说完台词的齐骏莫名觉得一阵畅快,他甚至有功夫去回想自己方才的表现,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
真是没想到,原来我这么有表演天赋。入错行了啊,也许我应该去当演员而不是做车手!
他自认为自己的表现堪称流畅,内心生出一丝得意。来啊,你接戏啊!互相伤害啊!
在齐骏眼里,少女连退好几步,她摇着头,瞬间入戏。那表情也真是绝了,婆娑的泪眼带着七分绝望,三分悲痛,这到底是怎么演出来的?即使撵不上那些老戏骨,也绝对能吊打一群小鲜肉。
少女没有说话,齐骏决定再次加码,将对方的情感演绎推向高潮,“你知道我在原来的世界里过什么日子吗?!世界冠军级车手啊!五连冠啊!我根本不想放弃我原本拥有的一切!”他用双手撕扯着自己身上的病号服,努力从眼角挤出泪花,“是这个人!是他,是他剥夺了我的一切,你们要怎么还给我!”
“你住嘴!”少女歇斯底里的同时,屋内瞬间刮起一道狂风,将室内的一切陈设吹得东倒西歪。
草!还有道具组发力是吧,齐骏嘴角抽搐,他左看看,右看看。他看见斜挂在墙上的电视机,摇摇欲坠。很快,啪哒一声,电视机掉了下来,扑在地毯上。
“你不信是吗?”赫维亚拉哽咽道,“那我就证明给你看!”
说着,她一把扯下挂在脖子上的项链,狠狠将之摔在地上。
齐骏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就听得砰的一响,银瓶乍破。接着,少女就化做一道流光,钻进项链里。
“啊,这……”齐骏瞠目结舌。
地板上,一把钥匙的体积,放大,放大,再放大!最后经过一系列繁复的变化,直到变成一辆海蓝色的单座赛车停在原地。
轰!齐骏的脑瓜子里似有火山在喷发,他呆若木鸡。耳边仿佛响起一阵音乐,齐骏好像看见了有一个巨大的机器人在挥舞着大剑,发号施令,“Autobots!Roll Out!”
“……”过了好半晌,齐骏才回过神来。他将视线从海蓝色赛车上挪开,移到西装男脸上,怔神道,“你们是汽车人?还是霸天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