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初春,总是带有着闷热的烦躁,却又夹杂着令人着迷的芬芳。嫩芽不知何时该奋力生长,只知道想要一窥世间的姿色。
暖日的光芒毫不吝啬的普照着病房的窗户,将本不能为人所察觉的尘埃揭露于眼前,没有目的地旋转,跟随着重力最终懒散的躺在洁白地面。
病房的门锁哐当一声被打开,滑轮滚动的声音伴随房门的打开响起。
房门外走进了一名护士,身着白大褂,胸前挂着一只签字笔,手拿一蓝色金属架板,径直走向靠近窗户的一个病床。病房里放置着两个床铺,中间由一身蓝色的挂布给遮挡,护士缓缓拉开挂布。
病床上躺着一名女子,身着白蓝条纹的病服,手腕处系着一纸质手环,上面印着病人的信息——写着:“邵东,女。”
“现在身体感觉怎样”护士亲切的口吻询问。
“嗯…不算难受…”邵东点了点头,微弱的声音和护士显得突兀。
“哈…哈…”急促的喘气声粗狂地在病房门口传出。
一名身着棕褐色西装男子单手靠着门框,手拿公文包,低着头大口肆意吸气。
“邵女士,我先出去一趟。”护士转身走向那名男子,压低声音道:“胤钛先生,我们出去聊,这里不太合适..”
胤钛点了点头,沉默地看了眼病床上的妻子,最终又无力地垂下眼皮看向地面,转身走到了病房外的走廊。护士也紧随其后,缓缓关上病房的房门。
“现在邵东女士的状况随时会有恶化的风险,如果要继续保守方案治疗话….”护士将手中的塑料板递给了胤钛。
“这是需要的费用。”
胤钛接过塑料板,密密麻麻的字样中,唯独那存在于角落的天文数字如此眨眼。胤钛单手静静握住板沿。
“这…如果…不用保守治疗的话…她还能…有多长时间…”胤钛的吐字速度逐渐放缓。
“保守治疗的话….最多或许也就一年…如果放弃治疗..可能..也就一个月了。”护士沉重的回答,她没有正眼看这眼前这个男人,或许是害怕,害怕见到对生命敬畏却又无力阻止其逝去的无奈。
胤钛将手中的塑料板递回给护士,表情变得缓和,说道:“我知道了….之后..我再做决定吧..”
…….
胤钛紧紧握着邵东的左手,坐在病床一旁,窗外吹起的柔和春风携起透纱般窗帘的摇曳,胤钛背对着窗户,迎着窗户的发丝也跟随舞动,但无论怎么吹拂,那缠绕在痛苦之中的黑烟永远无法消散。
邵东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位男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也或许是无奈。
“钛…之后你和儿子还要生活…我们已经贷了很多款了,已经无所谓了…”
胤钛紧紧握住邵东的手,强忍泪水,咬紧牙关看着邵东。
两人相拥,在这片充满生机地季节当中,就像他们诞生和相遇的时候那样。
……..
“爸爸,这棵树叫什么?”一个小男孩跟在胤钛一旁,指了指面前这棵树好奇的问道。
胤钛推着轮椅上的邵东,看了眼生机盎然的大树,挠了挠头。
“这个..爸爸也不太清楚,问问妈妈呢?”
“妈妈,妈妈,这是什么书?”
邵东温柔的回答道:“这是杏树哦,这种树呀,活了好久好久了,而且,花语是“杏(幸)福”哦,胤禔,将来一定要做一个和杏树一样充满活力的大人。”
“嗯,答应妈妈,我相信神明一定会保佑妈妈幸福的,对了对了,这种花好好看呀。”胤禔
“嗯,对…很美..这就是生命有限对抗着这个世界的无限…最好的一次鄙视..”
三人在树林中漫无目的闲游,最后停在了一棵桑树旁,此时胤禔正蹲在一旁的杂草观察成群结队的蚂蚁,小小的蚂蚁却能有如此强大的凝聚力,惊叹到了此时的胤禔。
“钛…我记得我们第一次也是在这见面的…不是吗?”
“是呀…很久了…当时还是我在那偷看你被你发现了…”
邵东满意的闭上双眼,感受着花香和清风的气息。
不过多久,洁白的杏花毫无征兆的掉落在地面,但并没有显得枯萎的征兆,霜白色的花瓣十分美丽,没有夹杂着一丝污秽,似乎脱落酸还未充斥着它便早早落下,胤钛松开轮椅的把手,走上前,蹲下来仔细看了杏花,捡起来正打算转身给邵东看。
一声金属敲击声响彻这片树林,明明有如此多的鸟兽杂鸣,但这一声音狠狠刺入胤钛的耳膜。
“邵东?….”胤钛转过身。
邵东因重心不稳而连同轮椅一起倾斜,最终摔倒在地面。
——“那天,妈妈身上穿的是白色的纱裙,很好看,听说是爸爸和妈妈第一次见面时的衣服。”
…….
“还能不能干!?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响亮的吼声打破本应安静的氛围,不出意外,又是胤钛没有按时把方案提交,被组长训话。
胤钛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点头,他知道,一旦失去工作家中将再无收入,现在身上还背负着曾今借下的贷款。
……..
“我印象中,爸爸的样子,没有变过,但是,却有很多地方变了。”
铁门门轴刺耳转动声在走廊回荡,胤钛沉重连推开公寓房的房门,房子内的杂乱景象扑面而来,掺杂着莫名的铁腥味。——为了还债这也是不可避免的将原本的房子卖掉而住在离公司较近的出租房。
胤禔听到房门打开下意识颤抖了一下,后面确认是父亲的声音才走出大厅。
“爸爸?…”胤禔探出脑袋看了眼正在脱鞋的胤钛。
“做饭了没有?”胤钛冷冷问了一句。
“嗯,但是…有点凉了。”胤禔回答声音逐渐变小。
“真实没用…”
胤钛将鞋子踢到一旁,随手将身着的外套丢在客厅的沙发,走向冰箱,将一瓶白酒取出放在餐桌上。
“进去。”
胤钛坐在木椅上淡淡说道。
“嗯。”
胤禔没有抬头,只是回应了一句便走回卧室。
趴——瓶盖被一下子弹开,胤钛端起桌面上早已盛满米饭的陶瓷碗,夹起铁盘得青菜送入口中,再细细品尝一旁的白酒。
筷子时不时敲击陶瓷的声音时不时穿透房门进入胤禔耳中,咀嚼的声音不知为何,总是使胤禔感到不安,不停抖动的大腿将此暴露无遗,虽然明明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胤禔坐在书桌前写完了当晚学校布置的作业,门外也早已没了敲击的杂音,站起身正打算出去,窗户外便刮起了一阵凉风,将肉色的窗帘吹拂而起。
胤禔回头看了眼窗外。
“今晚..应该不会下雨..”
房门打开,胤禔静静走了出大厅,胤钛正睡在餐桌上,一旁还有喝剩的些许白酒,瓶中装着粘稠的液体时不时因胤钛手指抖动而摇晃。
胤禔转身走到大门口,穿上一双白色的板鞋便走了出去。
夜晚的冷风吹的周围树叶间不断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胤禔走出公寓,将一只手伸到外边,喃喃道:“没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