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部长有什么高见？”林曦月不知何时已经转过头来，双眸中满是无奈……与一丝丝鄙夷。
“你刚刚说的就挺好。”他的耳根瞬间红了起来，他慌忙移开了视线，有些语无伦次。
他看向了桌面，一排排清秀的字体跃然纸上。
好……好高的效率。
“诶……是吗？”林曦月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那你说说，我刚刚说什么了？”
顾念川只感觉自己全身都沸腾了起来，身体所有的警报都在一瞬间响起。
怎么办！刚刚走神了啊！
“抱歉……刚刚走神了。”
“唉，我就知道……”林曦月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果然……顾同学名不虚传啊。”
顾念川挑挑眉。什么名声？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唉，算了，估计不是什么好名声。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
“我汇总了所有获奖名单的节目形式。”林曦月恢复到正常，指着桌上的纸说道。
“获奖最多的还是器乐，获奖最少的则是团体，当然，不乏包含厉害的团体演出……”
“所以说，我们最好出一个器乐独奏？”顾念川轻轻地敲击着桌面，看着纸上的笔迹。
自己去没问题……
万一……
“你弹的不好听，听不懂！”
“在装什么啊！”
……
他敲击桌面的手指无意识地停了下来，指尖一阵冰凉。
我不想……听到这些声音。
“嗯……也没有这么绝对 ，但是这样获奖率高。”林曦月思索片刻说道。
她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顾念川，咽了咽口水，又迟疑地看口：“如果你不想参加……其实我也可以……”
“哦？”顾念川猛地抬起头，“你会什么？”
“嗯……”林曦月低下头，纤手慢慢地将垂下的发丝绕了一圈又一圈，“不过我还没在别人面前展示过……”
“这样啊。”顾念川眯起眼睛，“那让我欣赏一下，如何？”
顾念川的目光投向了低着头的林曦月。
她缓缓站起身，略带羞涩的目光投向他，过了几秒，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满。
“怎……怎么了嘛，这么看着我。”顾念川仰头看着眼前比自己高许多的少女，一种压迫感油然而生。
“你不站起来我怎么去弹？”林曦月嘟起嘴，有些气鼓鼓地看着他。
顾念川慌忙起身，弯下腰，并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请，林大班长。”
林曦月颔首，迈开腿从座位中走了出去，留给他一个背影。
而背影之后，是一抹娇艳的笑。
她打开了琴盖，灰尘在暮光的回响中斡旋。
“事先说好了。”琴身后仅露出半个脑袋的林曦月一脸犹豫地看着他，“我只会一点点，因为只是爱好……”
“放心吧。”顾念川微微一笑，也没了刚刚的嬉皮笑脸，“无论你弹成什么样，它都是艺术。”
“只是弹奏的人不同罢了，但这样才算的上异彩纷呈的艺术嘛！”
细碎的残阳将光轻抚着他的脸，驱散了他身后的昏暗。
顾念川说完后随即笑了笑，朝着林曦月竖起一个大拇指。
林曦月的手还搭在琴键上，她的身体微微前倾，沐浴在暮色的余晖里。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倒映着他的身影。
她回以一个温暖的笑容。
她垂下目光，纤细白皙的手指慢慢地敲响了冰冷的白键。柔软的旋律从一次次软木的敲击中缓缓流淌出来。
它在这空无一人的教室慢慢轻舞着。
这份柔软正悄悄融化着琴键的冰冷，也渐渐融化着他的内心。
他靠在墙边，静静地看着她。
她微垂眼帘，身体随着旋律轻轻晃动，淡淡的夕阳为她披上了唯美的礼服。
如此脆弱，却又如此勇敢……她是同学眼中的年纪标榜，是班级中雷厉风行的班长。
但此时，他只看到了纯粹的她。
琴声已停，余音未止。
“……怎么样？”林曦月站起身，略带不安的双眸中隐藏着一丝期待。
顾念川鼓起了掌，目光中透着柔软，“弹得真好听啊。”
“……是嘛。”林曦月有些不自然的垂下头，发丝匆匆略过了那已发红的耳垂，“谢谢你……”
“但是。”顾念川认真地看向她，“我觉得有些弹得有些过于柔弱了。”
“……”林曦月抬起头，一脸惊愕地看向满脸平静的顾念川。
“旋律太软了。”顾念川走到钢琴面前坐下，“你弹的已经很好了，我只是觉得以你的右手部分可以处理的更好。”
林曦月慢慢走到了顾念川旁边，注视着他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
“坐吧，这样你能更直观的感受。”
“嗯。”林曦月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坐在他身边。
距离好近……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
这味道……好像是茉莉吧。
她又仔细地嗅了嗅，却不曾想被他的声音打断。
“你来弹左手，我来弹右手。”
“……好。”林曦月微微一怔，脸上烫烫的，她慌忙将左手覆盖在琴键上。
这是她第一次和别人一起弹琴。
好奇妙的感觉。
“开始了哦。”
熟悉的旋律响起，只是这一次……多了一份重量。
这一次的它，不再软弱，而是柔中带刚，脆弱中带着倔强。
好厉害……不一样的感觉……
她的脸上早已写满了吃惊。
原来……自己的旋律，是可以被改写的啊。
随着最后一个音的落下，旋律迎来了它的谢幕。仅剩下他的自己的心跳在慢慢奏响。
“感受到了吗？”顾念川看着眼前有些呆呆愣愣的女生，“怎么还走神了。”
“没……没有走神。”林曦月红着脸小声说道，她抬起头看着他，眼神中闪烁着色彩，“你好厉害。”
“哈哈……是吗……”面对突如其来的夸赞，顾念川挠了挠头，尴尬的一笑。
“时间不早了，该走了。”林曦月站起身来，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
“嗯。”顾念川收拾好钢琴，和她一同走了出去。
两人边走边商榷着节目，不知不觉走到了校门口。
“明天再商量吧。”顾念川看着眼前的少女，“反正还有一周多的时间。”
“嗯嗯。”林曦月点点头，眼神中透着捉摸不透的心思。
“哦，对了——”顾念川有些不自然的挠挠头，视线转向门口的那颗槐树。
“怎么了？”林曦月看着举止有些奇怪的少年。
“那个，明天，用不用我给你做一份？”顾念川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啊，不用。”林曦月突然明白了什么，慌忙的摆摆手，“我没事的，今天只是意外。”
顾念川只感觉脸烫得厉害，语气也不由得急促起来，“我只是，感觉你有些难言之隐，怕你明天又……”
林曦月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不用特意给我做啦，因为我平时也带饭。”
“那……明天中午，你还会去吗？”
“……”林曦月身体微微一怔，攥着书包带的手用力了几分，“也许吧。”
夜色太深，顾念川看不见少女的神色。
“我走了。”林曦月朝他摆摆手，向不远处的出租车走去，但她又停下了脚步，仿佛在等什么。
“我的事情别跟别人说好吗。”少女的声音回荡在虫鸣的夜晚。
“放心吧。”顾念川会心一笑，朝着林曦月说道，“路上小心。”
她并没回头，她只是点了点头，轻声回应道：“嗯。”
声音很小，他并没有听见。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在灯光下的影子一点点地被拉长，来到了自己的脚下，又慢慢地消失。
“回家了。”他朝着反方向走去，消失在夜色中。
此时，秋意正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