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的紧锣密鼓，一行人终于把各自的建模文章完成了。
……
清晨七点，厚重的云层依然压在城市上空，透着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闷热。
昨天还说说笑笑的同学们，此刻都沉默地坐在各自的圆桌前。因为他们知道，昨晚的第一轮考试成绩将要公之于众了。而这个分数直接决定了他们每个组的命运。
“我来公布一下每一组的成绩，这个成绩决定了每组上来答辩的先后顺序，第一名莲城附中一组，第二名海城交大附第三组，第三名江城一中第二组……”齐老师按照顺序念着每一组的排名。
“第五名江城一中第一组……”
“怎么才第五名？”林曦月咬住下唇，目光有些不满地看向身旁的江远和剩余两名组员。
她深吸了一口气，放在膝盖上的手用力攥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父亲那句严厉的“必须第一”在她脑海中炸响。
良久，她松开手，强行扯出一个标准的、却有些僵硬的微笑。
梦星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做不太明白，对不起。”
“别看我啊，我肯定分不低的啊！”江远慌忙摆着手，躲避着她想要吃掉人的目光。
“唉。”她只是摇摇头，轻声说道：“没事的，我们一起加油！”
……
“呼……”顾念川松了一口气，眼神不自觉地飘向身旁的陈雨萌。这丫头……还是有点实力啊。不过……顾念川看着前面两名的队伍的位置，眉头微微皱起：山外自有山啊。
“别看了。”身旁传来毫无波澜的声音，陈雨萌推了推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手中的笔在指尖飞快旋转，“一会你负责讲，可以吗？”
“好。”
每一组都将自己的论题汇报了一边，每个组都等待着齐老师的发话。
齐老师目光扫过教室的每一位学生，开口道：“你们准备的内容良莠不齐，不过作为高中生的精锐来说也差强人意了。同学们，你们的路还长着呢！”
“答辩规则很简单。”
齐老师敲了敲桌子，“排名靠前的队伍有权向排名靠后的队伍发起提问。如果回答言之有理得一分，答不上来不得分。三次提问后双方身份进行调换。”
“当然，我会夺定你们的每一分。”
教室里很安静，学生们脸上一脸凝重。谁也不想在第一轮的考核就被淘汰。s“现在，由第一名，莲城附中一组开始选择对手。”
莲城一组的组长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生，看起来斯斯文文，但眼神里透着一股傲气。
他的目光在全场扫视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林曦月这一桌。
“我们选第五名，江城一中一组。”
大屏幕上跳出了第一场的信息：
莲城附中一组 《高精度工业机器人手臂的运动轨迹误差补偿算法》
江城一中一组 《基于多源数据融合的城市早晚高峰潮汐车流动态调控模型》
林曦月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看着那个金丝眼镜男嘴角那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主地有些颤抖。
如果输了……就要被扣分。
她站起身，走到讲台前。尽管手心全是冷汗，但她的脊背仍然挺得笔直，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请指教。”
金丝眼镜男推了推眼镜，眼神锐利如刀，并没有问什么高深的概念，而是直接点开了林曦月论文的数据预处理部分：
“在处理交通流量原始数据时，你们剔除了约15%的离群值。我想请问，你们删除的依据是什么？”
顾念川坐在台下，眉头紧锁。这招太狠了，直接攻击学术诚信。
“没错。”林曦月呆住了几秒，随即轻轻一笑，满脸笑意地看向他：“我们确实剔除了高波动数据，从统计学角度看，这确实有修饰的嫌疑。但是我们做过测试，即便将把这15%的极端数据加回去，我们的模型输出结果也只偏移了2.3%，依然在置信区间内。”
说完，她直接看向了掌握生杀大权的齐老师。
齐老师一直板着的脸，终于松动了一下。
“承认数据清洗，但用灵敏度分析证明了模型的稳定性。这才是做学问的态度。”
“第五名得一分。”
……
最终结果以第一组和第五组三比二告终。
“可惜了，林班长被问住一道。”陈雨萌轻轻叹了一口气。“高手还是不少啊。”
林曦月坐回座位时，整个人像脱力了一样瘫在椅子上，但她看向顾念川时，还是扬了扬下巴，露出一个有些苍白而勉强的笑。
该你了，顾部长。
“下一组，第二名海城交大附中。”齐老师的声音继续响起，“请选择你们的对手。”
海城附中的组长看了一眼刚刚吃瘪的莲城一组，最后目光落在了顾念川身上。
“我们选第三名，江城一中二组。”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教室正前方的投影幕布闪烁了一下，跳出了这一轮的对阵信息：
海城交大附中三组
《封闭生态系统下的种群繁衍与混沌临界值分析》
江城一中二组
《基于模拟退火算法的复杂地形下应急物资配送路径规划》
海城那边搞的是高大上的混沌理论，全是公式推导；而顾念川这边搞的是最棘手的路径规划，基本只能靠算法硬算。
海城附中这次是有备而来，他们盯着顾念川那个声场模型发难：
“你们的模型没有给出解析解，而是全程使用计算机模拟。你怎么证明你的模拟结果就是最优解，而不是陷入了局部最优的死胡同？”
“证明它是全局最优？”
顾念川笑了。
他没有看对方，而是拿起笔，在白板上随意地点了几千个点，密密麻麻，像是一团乱麻。
“数学确实追求精准的公式。但面对无序的世界，公式有时候是无力的。”
少年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不急不缓：
“我们用的是模拟退火算法。就像打铁一样，先加热让原子自由乱跑，再慢慢冷却让它们找到最稳定的结构。”
“至于你说的死胡同嘛……”
“我们在算法里加入了一点‘随机性’，允许它偶尔犯错，偶尔走弯路。”
顾念川按下回车键，屏幕上出现一条完美的收敛曲线。
“看似杂乱无章的随机，在大数定律下，就是最极致的秩序。”
……
第二名和第三名的对抗则以一比三的巨大分差结束。
中午十二点，首轮对抗结束。
第二组的组员似乎都很高兴，目前积分排在第一名，应该是可以晋级。但顾念川却高兴不起来。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角落里那张桌子上。林曦月一个人坐在那里，面前的餐盘几乎没动。
虽然她没有输得太难看，但输了这个事实对她来说本身就是沉重的打击。
“怎么，心疼了？”
陈雨萌端着一盘蔬菜沙拉坐在他对面，冷冷地戳破了他的心思，“这就是竞技，总有人要输。今天如果我们输了，哭的就是我们。”
“我知道。”顾念川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咖啡，只觉得嘴里发苦。
“嗡——”
手机震动。
顾念川以为是林曦月发来的，连忙拿起手机，然而屏幕上跳出的却是一条陌生的天气预警推送：
【莲城气象台】发布暴雨黄色预警：预计未来24小时内，市区及诗雨山风景区将有大到暴雨，请市民注意出行安全……
看着那个的名字，顾念川右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某种不安的预感，像窗外的乌云一样再次压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