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胸标的银色像被潮水吞了似的,一点点褪成暗灰,最后只剩边缘还沾着点微光。刚平静没两分钟的房间里,那部红色座机突然又响了——铃铃铃的声儿像被掐住喉咙的破锣,在空荡的屋里乱撞,机身还微微震动,在许枫眼里,活像条乱扭的毒蛇。
铃声猛地停了,门外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扣门声,力道不大,却一下下敲在心上。紧接着,女人的声音钻进来,还是那种撕裂耳膜的调子,混着“吱啦、吱啦”的声儿——是指甲刮木门的动静,像猫抓挠,又像砂纸磨铁,刺得许枫头皮发麻。
“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
“快给我滚!”许枫死死攥着胸标,手臂抖得厉害,胸标在手里晃来晃去,那点残光忽明忽暗。他像原始人第一次举着火炬,想靠这点光驱散恐惧,可模样又像流浪汉捡起别人吸剩的烟屁股——猛攥着,却只攥住点快要灭的火星。没一会儿,胸标的光彻底暗了,连最后一丝亮都没了,屋里的灯也“啪”地灭了,只剩窗外透进来的点月光,昏昏沉沉。
突然,一张脸从天花板倒垂下来——是他的妻子!长发垂到地面,脸是青灰色的,眼窝陷进去,黑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地板上“嗒嗒”响,嘴里还咯咯咬着张照片,照片泡得发黑发黄,边缘卷了,能看清是张结婚照:她穿白色婚纱,笑起来眼睛弯的,而他站在旁边,嘴角的笑有点僵。
许枫“咚”地瘫在地上,腿软得站不起来,颤声喊:“真的是你回来了?!”
他脑子里翻起旧账——那场“偶遇”是假的。那年他还是个小职员,看中了船厂的家底,故意在码头撞翻她手里的图纸,又殷勤地帮忙捡,说自己是来谈合作的工程师。她信了,跟他谈天说地,后来嫁给他,把船厂慢慢交给他管。可她身体不好,又认死理,总说“安全第一”,不肯在船体检修上省成本,让他赚不了快钱。他撑不下去了,熬了碗鱼汤,里面放了他偷偷磨的药粉。她喝的时候还笑着说“你熬的汤最好喝”,没喝完就倒在了桌上。他用帆布裹了她的身体,趁着夜黑抬上船,扔进了东海,连带着她最喜欢的琉璃项链也一起沉了。后来,船厂改名叫“许氏造船厂”,没人再提过原来的主人。
女人的黑泪滴在许枫手背上,冰凉的黏腻。她把照片吐在他面前,照片上她的脸被啃得破了个洞。许枫突然哭了,边哭边辩解:“那个时候我实在没办法……我是真心爱你的,我也是被逼的,你不能这样,不能杀我……”
话音刚落,她脖子上的琉璃项链突然亮了——黑泪顺着项链爬,越缠越粗,像活过来的毒蛇,“唰”地缠在许枫脖子上。他能感觉到冰冷的黏腻勒得发紧,双手青筋暴起,拼命拉扯,可双脚还是慢慢踮起来,最后彻底脱离地面,脸憋得发紫,舌头都伸了出来。
“警官,到你出场的时候了!”
对讲机里的电流声“滋滋”响,突然炸出一句话。紧接着,一道爽朗的笑声传来,跟着是如诵经般的诵叹调:“哈哈,我们是战火与黎明之手,秩序的苦行人!”
“嘭”的一声,窗户玻璃碎了,金色的阳光裹着个人影跳进来——是夏哲!他脱了警服外套,里面穿件黑色背心,绷着饱满的肌肉,手臂上一条金色丝线纹路从胸口延伸到食指,亮得刺眼。他掏出警官证展开,声音洪亮:“夏哲,特别行动三级警司,有特别处置权。”
引擎似的轰鸣声响起,夏哲右手摸出张淡黄色的律纸,上面画着金色符文。“我在即有光!”他念出这句话时,律纸“呼”地烧起来,莹光像雾似的散开,屋里的家具、地板、甚至许枫的衣服,都泛着淡淡的光。
缠在许枫脖子上的黑泪遇着莹光,“嘶嘶”响起来,像热水浇在冰上,很快就化成水汽没了踪影。许枫“咚”地砸在地上,四肢摊开,眼珠翻白,嘴里吐着白沫,一动不动,像头死猪。
夏哲没看许枫,箭步冲到墙前——女人的头颅还陷在墙里,青灰色的脸突然动了,黑泪又开始往下淌。他一拳挥过去,“噗”的一声闷响,女人的头颅像被砸中的皮球,撞在门后的书架上。书架“哗啦”倒了,书撒了一地,她的头陷进了另一面墙里,青灰色的脑浆溅出来,沾在书上。
“小心,夏警官!怨念的恨意还没消散!”对讲机里的电流声急促起来。
“我闻到了,该死,味道变浓了。”夏哲站在许枫身边,踩了踩他的腿——许枫哼了一声,证明还活着。他没理会对讲机的提醒,目光盯着墙里的头颅:那里的黑泪又开始聚,像要重新凝成形状。
屋里的莹光一点点灭了,像萤火虫飞远了,黑暗重新裹住房间。墙里的头颅处,突然亮起个红色的点,小小的,却透着股阴森的恶意。夏哲瞬间觉得后背发紧,那种“被盯上”的刺挠感又回来了,比之前更强烈,像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哗啦——”黑色的水流从墙里涌出来,带着海水的腥气,里面藏着细如针的黑刺,奔着夏哲冲过来,速度快得像箭。
“我在即静止!”夏哲掏出第二张律纸,念出声的同时,纸烧了起来。水流突然停住,浪花还保持着奔涌的样子,像被冻住了,黑刺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他双手拳眼相碰,掌心突然亮起金色的光,一把光剑从掌心抽出来——剑身是金色的,透着热,边缘还泛着符文的光。夏哲猛地往前冲,光剑对着墙里的红点刺过去。
“扑!”
光剑刺中红点的瞬间,夏哲只觉得手被震得发麻——剑身像刺在了硬石头上,半点都没进去。他皱着眉,盯着墙里的红点,心里咯噔一下:这怨念,比他预想的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