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针的银色尖头彻底锈蚀，青灰色的锈迹爬满金属表面，像被海水浸泡过的废铁。傅尘的身影从巷口阴影里走出，一步步踏入路灯的光晕中——原本该清亮的灯光，此刻却像蒙了层洗旧的白纱，柔和得有些诡异。墙缝里、地面积水上的眼珠纷纷缩了缩，虹膜像受惊的蚌壳般收紧，泛着的冷光淡了几分，显然对强光带着本能的畏惧。
“你是谁？”是鲁恩原本沙哑的嗓音，带着残存的恐惧；“快走。”却空灵得像从海底飘来，没有一丝温度。两种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来，混在一起，听得人头皮发麻。
“救命！快救我！我有钱！”花衬衫男人反应最快，他早就被满巷的眼珠吓得魂飞魄散，此刻见有人来，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转身就往巷口狂奔。鞋跟磕在石子上，差点摔个趔趄，手却在胸前胡乱划着，像要推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还有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红裙女也尖叫着跟上，指甲死死抓住花衬衫男人的后衣摆，生怕被落在后面。剩下那个男人更急，伸手去推红裙女，三个人瞬间乱作一团，你扯我拽，谁都想先逃出去。
“该死！去你妈的臭**！”花衬衫男人被拽得一个趔趄，反手就推了红裙女一把。红裙女重心不稳，摔倒在地，又顺势抓住男人的裤腿。三个人滚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沾到周围的眼珠——那些眼珠像潮水般涌上去，顺着他们的衣领、袖口钻进衣服里，青灰色的黏液在布料上晕开。惨叫声很快被闷在喉咙里，只剩下四肢徒劳地蹬踹，像离水的鱼，挣扎得难看又可悲。
“咯咯咯，真是冷漠啊。”空灵的声音带着戏谑；“我……我只想把他们吓走。”沙哑的嗓音满是痛苦。两种声音又缠在一起，从鲁恩嘴里冒出来。
可下一秒，所有杂乱的声音都消失了。“我们是嘲弄与窥视的眼睛，深渊之底的仆人。”这句话出口时，只有空灵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带着一种吃到顶级甜品的满足感，仿佛刚才吞噬三个人只是开胃小菜，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带着血腥的甜腻。
鲁恩的左眼彻底闭上，只剩右眼孔里不断滚动的眼珠。巷子里的眼珠突然活跃起来，墙缝里、灯杆上、甚至空中，都挤满了青灰色的眼珠，成千上万，直勾勾地盯着傅尘，螺旋状的瞳孔里满是恶意。
“观众的目光都如此期待，我可不能让你们失望。”傅尘手腕轻轻翻转，掌心突然多了一朵银色玫瑰花——花瓣边缘泛着冷光，花柄处刻着细密的星月纹，和他的三角胸标如出一辙。他用食指和中指夹住花柄，指尖轻轻摩挲着花瓣。
“让一场烟花作开幕式吧。”话音落，傅尘手掌成枪，猛地往前一送。银色玫瑰花像子弹般射出去，划过一道流光，“嘭”的一声在巷中间炸开，银色粉尘像雾一样弥漫开来，落在地上还带着微弱的灼热感。
那些没来得及躲的眼珠沾到粉尘，瞬间发出“滋啦”的声响，青灰色的躯体像融化的蜡烛般瘫软，变成一滩带着浓烈鱼腥味的黏稠液体，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趁着粉尘掩护，傅尘左手从风衣内袋掏出一把银色钞票枪，指节扣动扳机，“刷刷刷”的破空声里，十几张印着银色纹路的扑克牌飞射而出，边缘锋利得能割破空气。
无数眼珠瞬间聚在一起，像一张滑腻的肉膜，挡住了大半扑克牌。可还是慢了半拍——一张印着“J”的银色王牌穿过缝隙，“噗”的一声插进鲁恩心口的工装里，青灰色的黏液顺着纸牌边缘渗出来。
眼珠组成的肉膜瞬间退去，鲁恩踉跄了两步，空洞的右眼孔里，两颗青灰色的眼球挤在一起，像被水泡胀的葡萄，不断滚动着：“子弹的话，或许我已经死了，但是扑克牌……可杀不死我。”空灵的声音带着嘲讽，“中心，我是在吸引你的注意力！”
傅尘心里一动，刚要抬头，就听见“滋——滋——”的电流声。几团眼珠顺着灯杆爬上去，黏液在金属杆上留下一道道痕迹，灯泡突然“啪”地炸开，碎片带着火花落在地上，巷子瞬间陷入黑暗。黑暗里，一团巨大的眼珠聚成的“肉球”猛地扑下来，带着浓烈的海水腥味，瞬间裹住傅尘的身影，黏液顺着风衣往下滴。
“魔术的本质是欺骗性，而你的目的……我早就看穿了。”鲁恩的笑声在黑暗里响起，带着得意。可下一秒，他的笑声戛然而止——斜上方突然传来枪声。
早在银色粉尘炸开时，傅尘就借着掩护甩出索扣，一端扣在腰间，另一端勾住三楼的铁窗护栏。刚才的“被吞噬”不过是他故意留下的残影。此刻他挂在护栏上，手里握着那把银色左轮，枪口对准扑来的眼珠触手，“砰砰砰”三枪，银色子弹穿过触手，留下一个个小洞，青灰色的黏液顺着洞口喷涌而出。
傅尘解开索扣，身体像猫一样翻身，脚掌踩在银色粉尘和黏液的混合物上，发出“吱呀”的轻响，稳稳站在巷中间。他抬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嘴角勾了勾：“你说的没错，表演就是要意想不到才有趣。”
“巧舌如簧！待宰的羔羊还敢这么自信！”鲁恩的声音满是讥讽，可话音刚落，他突然惨叫一声，右手猛地攥紧——刚才插进心口的银色王牌突然发烫，像一块烧红的铁片，“滋”地烙进他的掌心。原本紧闭的左眼突然睁开，那是属于鲁恩自己的眼神，满是痛苦和愤怒：“是你！你搞的鬼！”
原来那张王牌上，早就刻了秘银纹路，可以压制异化，唤醒宿主的自我意识。鲁恩嘶吼着，右手猛地插进自己的右眼孔，指甲缝里沾着黏液和血丝，硬生生挖出一颗两瞳鱼眼——瞳孔是螺旋状的，周围缠着几根黑色触须，还在不断扭动。
“给我滚出去！”他把鱼眼狠狠扔向傅尘。傅尘抬手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银色首饰盒，盒面刻着秘银的纹路，轻轻打开盒盖，一股淡青色的光晕散出，稳稳接住飞来的鱼眼。鱼眼在盒里疯狂扭动，触须拍打着盒壁，傅尘毫不犹豫地合上盖子，盒口弹出一道银色锁扣，“咔嗒”一声封死，只有盒子偶尔的晃动，证明里面的东西还在挣扎。
几乎是同时，巷子里剩下的眼珠、黏液像退潮般消失，地面上的水洼恢复清澈，刚才的血腥和鱼腥味也渐渐散去。只有路灯碎片和三具没了气息的尸体，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鲁恩瘫坐在地上，右眼孔不断流出血丝，左眼却清明了许多，他看着傅尘手里的首饰盒，声音沙哑：“谢……谢谢。”
傅尘收起首饰盒，轻声说：“不用谢我，是你自己，没放弃反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