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作者:一只奔跑的骥 更新时间:2025/12/14 6:30:04 字数:2508

过度催动能力的反噬如跗骨之蛆,死死攥住龙的心脏,每一次抽痛都带着骨骼“咯吱”的闷响,仿佛有烧红的铁钳在胸腔里反复绞拧。他握着双刀的手掌止不住发颤,青筋暴起如蜿蜒的蚯蚓,刃身原本该炽烈燃烧的金光,此刻黯淡得如同将熄的烛火,只剩边缘萦绕着几缕垂死的金芒。唯有那双浸着血丝的眼,仍燃着一簇不屈的火,虹膜深处翻涌着近乎疯狂的猩红,亮得叫人脊背发寒。

龙望着修倒飞出去的身影,视野因剧痛和眩晕变得模糊,耳中却轰然炸响绝望的质问:“难道自己拼尽一切,还是什么也改变不了吗?”这念头刚冒头,又被他猛地掐灭——指节因攥紧刀柄而泛白,骨骼摩擦的钝响混着粗重的喘息,嘶哑的嗓音从喉咙里挤出来,透着铁般的坚定:“不,还有菊。”两人为菊争取的时间已足够,足够她凝聚那足以撕裂黑暗的光箭。

当看到修为自己失去左臂,痛得整个躯体都在痉挛抽搐,每一寸肌肉都因剧痛而扭曲时,菊的双眼早已蓄满滚烫的泪水。那水汽在昏暗酒窖里氤氲开来,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水线,最终在一声压抑到极致、带着哭腔的低吼中,她颤抖的指尖终于松开——

合体的鳗鱼触手被那支近乎凝为实体的光箭贯穿,银白光芒如利刃般从首至尾寸寸切割,“嗤啦”声中,触手表面爆起细密的血花,粘稠的墨色汁液如暴雨般飞溅。所有阻拦在光箭面前,都脆弱得像一戳就破的薄纸,被光芒碾得连渣都不剩。光箭终点没入法阵的刹那,瞬间爆发出黎明初生般的璀璨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周围扭曲的黑暗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墨团,“刺啦”作响着支离破碎,露出酒窖原本的轮廓。

周遭环境猛地倒退回那间酒窖。宽敞的空间里,一股混杂着腐殖土与腥甜的恶臭扑面而来,一只巨大的灰白色蠕虫正盘踞在中央,肥硕的躯体挤压着空气,发出“咕叽咕叽”的恶心声响,像烂泥在温水里被反复揉搓。它表皮布满湿滑的褶皱,层层叠叠间不断分泌着透明黏液,滴落时在地面砸出黏腻的水洼。头顶竖着根细长如蜗牛触角的枝桠,嫩生生的粉白色,被触碰时会下意识向内蜷缩,顶端萦绕的银色光芒却冰冷刺骨,仿佛淬了毒的寒针——先前所有的诡异,全是这蠕虫在暗中捣鬼。

酒窖阴影里还站着个穿白帽衫的人,脸色是毫无生气的惨白,仿佛常年不见天日的纸人。他用指腹轻柔抚摸着蠕虫滑腻的表皮,指尖拂过之处,蠕虫的褶皱竟会微微舒展,像在享受抚摸。他对着三人组幽幽开口,声音像浸了冰的丝线,又轻又冷:“明明它还只是个孩子。”这话没头没尾,却透着一股能冻僵血液的寒意,仿佛在他眼中,眼前这令人作呕的怪物,真是什么娇弱的幼崽。

菊跪在修身边,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才勉强固定住修不断渗血的断臂。暗红色的血浸透纱布,在她指尖黏成一片。龙退到两人身前,看着修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的模样,心脏沉得像灌了铅——他们早已到了极限,呼吸都带着酒窖里那股腐臭的腥气,哪怕这蠕虫“只是个孩子”,以眼下的状态,也绝难有胜算。

在龙递来的眼神示意下,菊咬着牙扶起修,两人交换的目光短暂交汇,悄然定下了一个计划:只有不顾一切地撤退,才有一线生路。

“独角戏不好玩,特别是主角还选错了人,观众没尽兴就离场,是会被退票的。”白帽人见没人回应,语气陡然变得委屈,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童,可那双藏在帽檐阴影里的眼,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同时拿出一把小刀,利落地划开自己的皮肤,刀刃入肉的“嗤”声轻得几乎听不见。惨白的皮肤与艳红的血液形成强烈到刺眼的视觉冲击,血液流出后竟诡异变得黏稠,在空气中拉出缕缕红丝,最后如血色琥珀般在他掌心下端凝固,流光溢彩,美得妖异又恐怖。“你们该为见到伟大月神的造物而荣幸,可惜没机会见真正的伟大神祇了。”白帽人随手一挥,那枚血锥便如活物般“嘶”地一声,带着腥风朝三人疾射而来,空气都被撕裂出尖锐的锐响。

修用残余的晨光勉强凝聚成护罩,金色光芒在伤口处明灭不定,像风中残烛,总算堪堪止住了鲜血喷涌。可那护罩每一次闪烁,都让他脸色更白一分,若不是他脸上汗水早已湿透衣领、嘴唇惨白得像张薄纸,很难从他平稳的声音里听出那深入骨髓的剧痛:“龙,菊,丢下我,你们还有生路……这是队长的命令。”话语虽努力维持镇定,尾音却难掩一丝虚弱的颤抖,呼吸间的血沫沾湿了下巴。

“不!丢下队友不是我的信条!这双刀就是为保护而存在!”龙低吼着,胸腔里积压的血气冲得他猛地咳出一口血,溅在胸前衣襟上,开出妖异的花。超长时催动能力的轰鸣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可身体却骤然如火焰般烧得绯红,皮肤下的血管都透出金红的光。手里的双刀猛地伸长到两米,刃身重新燃起熊熊金焰,仿佛要将空气都点燃。没人看清他的动作,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飞来的血锥已在金光中碎成粉尘,与此同时,菊射出的数道箭矢裹挟着细碎的银光,如同流星雨般,一同朝着白帽人疾冲而去。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也很疯狂:豁出一切,为修争取逃离的时间。出口就在不远处,只要拼命一搏,总有一线希望。

“如果……不是蠕虫的婴孩啼哭的话。”龙的话音未落,异变陡生——蠕虫突然发出一声尖细的、如同婴孩啼哭般的嘶鸣。那声音毫无预兆地炸开,像无数根细针,径直刺进三人的耳膜,更可怕的是,它仿佛能直接穿透血肉,侵蚀心脏。龙身上的金光骤然熄灭,胸口心脏处猛地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低头时,一截巨大的血锥已从他背后穿出,尖端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暗红的血。一切像场荒诞的玩笑,龙望着胸口的血洞,咳着血,浑身力量如潮水般退去,连握刀的力气都没了,能力彻底沉寂下去。

菊抱着插满血锥的修,后背早已被鲜血浸透,黏腻地贴在衣衫上,每走一步都牵扯着伤口,疼得她牙关紧咬。可她还是对着修露出平日那般活泼的笑,尽管脸色同样惨白,却努力弯起嘴角,在他冰冷的脸颊上,献上一吻作别。那吻带着她嘴唇的温度,也带着满嘴的血腥气。

修只觉心脏的鼓动感大得要掀翻胸腔,意识在昏沉边缘反复拉扯。弥留之际,龙的狂笑声轰然在耳边炸开,那笑声里有不甘,有决绝,更有一丝解脱——为了从孤儿院一起摸爬滚打、互相扶持走出的兄弟,龙将自己“跳动”的力量,连同那颗还在温热的心,一并以最后的意志,“赠”给了他。

两种截然不同的心跳声,一重沉厚如战鼓,一重急促如惊雀,最终奇迹般地重叠在一起,在修一人的胸腔里,沉闷而坚定地擂动起来。

龙,永远闭上了眼睛,身体软软地倒向地面,唯有那双曾燃着不屈火焰的眼,还残留着最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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