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裹着雨丝的湿冷,细针似的密匝匝扎在脸上,还顺着衣领往骨子里钻。傅亚男把呢绒衣袖紧了又紧,缩着被吹得泛红生疼的脸颊,往咖啡馆暖黄的光里挪了挪,才算缓过一口气。
这家只有一排临窗卡座的小咖啡馆是她的“秘密基地”,棕木色调的装潢透着温润的复古感,各个角落都摆着叫不出名的白色小花——花瓣带着细密的绒毛,在灯光下泛着软乎乎的光晕,香气清冽得像林间晨露,又隐隐裹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甜腥,古怪却让人莫名安心。“也不知道老板从哪个犄角旮旯‘薅’来的这些宝贝,”傅亚男指尖轻轻拨弄着花茎,直到柜台后那台老式闹钟“叮铃铃”地尖锐响起,才把她从漫无目的的放空里拽回来,“呜呼~下班!”
她利落地翻转营业牌,将淡蓝色的店员服往更衣篮里一扔,换上那身标志性的飒爽行头:淡黄色短发被发胶抓出利落的层次,几缕碎发贴在鬓角;烈焰妆容衬得眉眼愈发张扬,唇色亮得晃眼;左耳那枚鸽血红宝石耳坠随着她甩头的动作一晃一晃,在颈侧砸出细碎的光。呢绒大衣往身上一裹,拉链拉到顶,活脱脱从“人畜无害的乖乖女店员”变成了刚出笼的飒爽小豹子,路过的熟客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还有人笑着打趣:“亚男,这反差也太大啦!”
一辆粉红色小电驴“吱呀”一声从咖啡馆后门溜出来,傅亚男跨坐上去时,脸颊还带着交班时被大姐姐笑出的羞红——想起自己穿着店员服、梳着顺毛发型的模样,她狠狠咬了咬后槽牙,把油门拧到底。小电驴顿时“嗡”地一声蹿出去,轮胎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的水花在路灯下碎成银亮的星子,又很快落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该死的傅尘!一声不吭就把我的‘血色骑士’开走了!”她心里把老哥的“罪行”念叨了百八十遍,那辆的宝贝摩托是她攒了好久资买的典藏版,结果被老哥借去“办案”,连个招呼都没打。小电驴像是听懂了她的怨念,“机魂感召”般越跑越疯,在空荡的夜路上划出一道粉色残影,直奔那栋挂着“傅尘侦探事务所”牌子的旧楼。
事务所的灯亮着,暖黄的光从百叶窗缝里漏出来,在斑驳的楼梯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傅亚男拎着刚烘好的曼特宁咖啡豆,深吸一口醇厚的焦香,抬手就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房间空荡荡的,办公桌上摊着几本旧案卷宗,那台老式打字机不知被谁碰了开关,还在“咔嗒咔嗒”地空转,纸卷都快被敲得发白。“这老哥,真是不靠谱!”她把咖啡豆“啪”地拍在桌上,气鼓鼓地嘟囔,“窗户也不知道关,真是的!”伸手就去推那扇没关严的窗,冷风“呼”地灌进来,吹得她打了个激灵,赶紧把窗栓扣紧。
就在她转身走向办公桌的刹那,没人注意到街对面的路灯下,一团乌黑的蚊子群正以近乎贪婪的速度冲向窗户。“砰砰砰……”密集的闷响接连响起,蚊子像雨点般撞在玻璃上,留下斑斑点点的暗红血迹,像谁不小心泼上去的墨点。那些血滴在窗沿的积灰里滚了滚,竟像有了生命般缓缓蠕动起来,渐渐聚成一团黏糊糊的红色胶状物,泛着油腻的暗光,像融化的猪血混了沥青。一只油亮的蟑螂慌不择路地从墙缝里爬出,刚沾到那团红胶,就被瞬间裹住,透明的足肢在黏菌里疯狂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躯体慢慢融化、变形,最终化作一条通体猩红的线虫,从蟑螂的口器里钻了进去。那蟑螂猛地张开残破的翅翼乱撞,金绿色的鞘翅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撞在墙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最终四脚朝天抽搐了足足五秒,才又迟滞地翻转身体,触须像探路的细针般微微晃动着,朝着事务所后门的方向慢吞吞地爬去,每爬一步,身下都留下一道暗红的黏痕。
街角的阴影里,两个混混正扭打成一团。“兄弟,发根烟抽!”蓝毛混混把染着一撮蓝毛的脑袋凑过去,嘴角挂着贱兮兮的笑,伸手就去掏红毛的口袋。红毛不耐烦地别过脸,脖子上的铁环皮带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抬手打开他的手:“刚抢来的‘好东西’都被你造完了,不给!”蓝毛不知哪来的疯劲,伸手就去推搡红毛的肩膀,没成想红毛后退时一脚踩进自己刚尿出的水坑里,裤腿瞬间湿了大半。“该死的!这可是我刚弄的‘新货’!”红毛顿时炸了毛,眼睛瞪得通红,嘴里骂着就抬脚踹了过去,两人瞬间扭抱在一起,拳头雨点般砸在对方身上,污言秽语顺着夜风飘了老远。
拳拳到肉的闷响里,一只油亮的蟑螂不知从哪钻出来,“滋溜”一下爬到红毛脸上。红毛下意识地恶狠狠地一巴掌拍下去,蟑螂被拍得稀烂,红白相间的秽物糊了他满脸。他正要伸手去擦,表情却骤然僵住,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瞳孔迅速扩散,眼神变得空洞,紧接着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四肢还轻微抽搐了一下。蓝毛瞬间慌了神,赶紧蹲下去使劲晃他:“兄弟?别他妈装死啊……我可不赔起你这尊大神!”
话音未落,红毛的四肢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活物在疯狂蠕动,鼓起一道道诡异的凸起。白色的斑块从他的眼角蔓延开,像发霉的菌丝般迅速爬满整张脸,又顺着脖颈往下蔓延。他的四肢以违背常理的角度疯狂拉长,骨骼摩擦的“咯吱”声让人牙酸,原本一米七的个子硬生生涨到了两米半。蓝毛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转身就想跑,却被红毛突然伸长的脖颈死死咬住了脖子——红毛的脸已经扭曲得不成人形,嘴巴张得极大,黑洞洞的喉咙里仿佛有无数虫子在爬动。蓝毛满脸惊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发不出半点完整的呼救声,只能徒劳地蹬着腿。白色斑块也顺着他的脖子疯长,不过短短十几秒,两人竟都变成了模样可怖的白发恶鬼:满头乱发像枯草般支棱着,沾满了污泥和血污;皮肤惨白如纸,紧紧贴在骨骼上,能清晰看到凸起的骨节;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没有眼白,只有漆黑的眼洞深不见底,毫无半点神采,正冷冷地从阴暗角落望向刚从楼梯下来的傅亚男。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夜风都停了。傅亚男攥紧了手里刚从包里掏出的皮手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甚至能感觉到骨骼的酸胀。她死死盯着那两只躲在阴影里的恶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要冲破肋骨的束缚,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衣衫,顺着脊椎往下淌,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