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阵阵尖锐的鸟鸣响彻了林间,将洛加从昏沉中惊醒。
他浑身疼得厉害,尤其是右半边身子,又冷又沉,像被一整支篮球队员轮流肘击了一样。
他睁开眼,左眼眼中的世界依旧明媚又平常,但右眼——那只银瞳——看到的世界却完全不一样:所有东西的细节都变得异常清楚,连远处树叶上的纹路都能看清,但凝视稍久,剧烈的眩晕和刺痛便猛地袭来。
“🐎的……”他嘟囔一句,赶紧闭上右眼。
肚子饿得咕咕叫。洛加看向地面…
“深呼吸…”
轻轻一跃,身形踉跄,以一个不太帅气的姿势落地
腹中又传来清晰的鸣响,胃酸刺激着胃部
得快些找点吃的…
饥饿催促着他迈步,他选择朝着昨晚那头怪狗逃跑的相反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林子里到处是怪声,巨大的影子时不时从空中飞掠,
他时不时微咪右眼,银瞳赋予的奇异视野能帮他提前察觉隐藏在灌木中的危险。
走了小半天,潺潺水声传来。循声看去,是一条小溪。
洛加警惕地扫视周围,确认没有明显威胁后,这才走过去,捧起河水畅饮。河水冰凉,提神又醒脑,口中那股灼热感终于被压了下去。
畅饮一番,他下意识地望向水面。
倒影中是一张沾满泥污、带着点点血渍的年轻脸庞。那右半边脸,淡银色的斑纹从颈侧蔓延至脸颊。右眼泛着冷光,是一只野兽般的竖瞳,不像人眼…
“洛加·安布罗斯……”他念着这个名字,感觉怪陌生的,但又有种说不出的沉重感,好像这名字和昨晚那张银色契约一样,签下去就甩不掉了。
“咕噜——”空虚的胃袋又在催促找些吃的。
凭借银瞳对细节的捕捉,他在溪边岩石上找到了一些贝类,并采摘了几簇看起来可食用的红色浆果。生贝肉腥咸,野果又酸又涩,好难吃,却勉强填补了空虚的胃袋。
就在他摘取最后几枚果子时,右眼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刺痛!像是一种……警报。
洛加即刻俯身,躲在灌木中,银瞳环顾一周,隐约从溪流上游撇见三道人影。
他们穿着粗糙的皮甲与麻布衣裳,手持长矛与伐木斧,肤色黝黑,体格健壮。其中一人腰间挂着一只形似野兔的小兽。他们交谈的语言粗鄙,发音古怪,但洛加发现自己依旧能理解其意。
“昨晚那道白光,绝对是掉黑木林里了。”一个脸上有疤的壮汉说。
“村长不让去,说是邪门。”年轻点的有点不服气,“万一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呢?”
“少去点寡妇家,以为什么都是好事吗?”年长者啐了一口,“老亨克的儿子,昨晚追着那亮光进了林子,到现在还没回来!最近林子又有魔狼出没,那东西有多恐怖你不知道?砍完柴赶紧回去!”
“魔狼?”洛加心里一紧,八成就是昨晚袭击自己的玩意儿。
三人逐渐走近,洛加屏住呼吸,将身体压得更低。他右半身那股奇异的冰冷感似乎能帮助他收敛气息。村民就在距离他藏身处不到十步的地方经过,却并未发现异常,径直走远了。
洛加这才敢从灌木丛内出来,仔细回想着那些原住民的话。
他们的话说明了两件事:第一,附近有村子;第二,自己这种“天外来客”加上这只银眼睛,在这儿绝对不受欢迎,搞不好本地人有着像前世一样将异类挂到十字架上开“篝火晚会”的习俗。
他略作休息,决定沿溪流向上游探索。有村落,才有机会了解这个世界,找到生存下去的方法。
走了大概一个多钟头,树木渐渐稀疏。他躲在一棵大树后,远远望见了村子的轮廓。
木头和石头搭的房子,围着简陋的木栅栏。几个村民在田里干活,还有小孩跑来跑去。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的小村庄。
洛加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身明显不属于这里的且样式奇怪的衣服太扎眼了。脸上和眼睛的异状更不用说。
他必须想办法弄身衣服,遮住脸,混进去看看情况。
他在村子外围的林子里猫到下午,观察着地形。发现村子西边有条小路,偶尔有单独的村民经过。他还注意到,村子栅栏有个地方坏了个口子,不大,但溜进去个人应该没问题。
傍晚时分,可让他等到了一个机会。
一个看起来喝醉了的村民,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独自沿着西边小路往村子走。他腋下夹着个小包裹,衣服也穿得歪歪扭扭。
洛加悄悄跟了上去,心跳得厉害。头一次干这种事,但也是莫得办法…
就在醉汉经过一处林荫浓密、光线昏暗的地段时,洛加骤然从后方扑上,手臂锁住对方脖颈,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其口鼻。
醉汉惊恐挣扎,但酒精有些麻痹了他的神经。
“别出声!我不会伤害你!”洛加压低声音说,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凶狠一点,“把衣服和包裹给我!”
醉汉呜呜叫着,但还是被洛加拖进了更深的树丛。洛加迅速扒下他的外衣和长裤,和腰间的简陋短匕,虽然汗臭和酒气很重,但总比自己这身强…
又夺过那个小包裹,里面是一块硬邦邦的黑面包和块干肉。
最后,他还扯下了醉汉头上那顶很宽的破兜帽。
“委屈你了。”洛加找了根结实的藤蔓,把醉汉捆在树上,又用从醉汉衣物上扯下的布条塞住嘴。
做完这一切,洛加换上那身粗布衣服,戴上帽子,把帽檐压得很低,正好能遮住大半张脸和右眼的异样。银色的纹路也被衣领遮住了一些。
他把自己的旧衣服塞进树洞深处,然后深吸一口气,拿着包裹,低着头,学着那醉汉的步伐,朝村子那个破栅栏口子快步走去。
临近缺口时,他紧张得手心冒汗。一个扛着锄头的村民恰从旁经过,瞥了他一眼。
洛加把头埋得更低,装作很自然的样子,从那个缺口侧身挤了进去。
那村民只是嘟囔了一句:“哈克这醉鬼,又钻狗洞回来……”然后就扛着锄头走了。
洛加心里一松,成功了!他混进了村子。
村子里的路是土路,房子低矮,空气里传来一股牲畜和泥土混合的味道…他压着帽子,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快步走着,左眼飞快地扫视四周,银瞳微微开启,收集着零碎的信息。
村民们说的话他基本能懂,口音有点怪,但大意明白。他们在谈论田里的庄稼,东家长西家短,还有人在小声嘀咕昨晚的“白光”和“黑木林的怪事”。
他走到村子中央一小块空地旁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口公共水井,几名农妇正一边打水一边闲聊。
“听说了吗?铁匠铺的卡尔,早上在黑木林边上捡到个怪东西!”一个胖农妇神秘兮兮地说。
“啥东西?”
“说不清,黑乎乎的,摸着像铁又不是铁,冰凉,上面还有些奇怪的线条嘞!卡尔说一碰那东西,手指头都麻了!”
“该不会是昨晚掉下来的……”
“嘘!别瞎说!村长说了,那东西邪异,让卡尔赶紧埋了或者扔回林子里去!”
洛加心中一动。怪东西?奇怪的线条?和他有关吗?他决定去铁匠铺附近看看。
他记得刚才路过时看到过一个冒着烟、传来叮叮当当打铁声的地方。他转身朝那个方向走去。
铁匠铺在村子东头,是个独立的石屋,炉火正旺,一个光着膀子、满身油汗的壮汉正在敲打一块烧红的铁条。铺子门口堆着些废料和农具。
洛加躲在斜对面一个柴火垛后面观察。
直到他看见他停下锤,走到铺子角落,从一个木桶里夹出一块东西,表情满是矛盾。
距离有点远,但洛加集中精神,微微睁大了右眼。
银瞳的视野瞬间拉近、聚焦。
那确实是一块不规则的的东西,像是某种金属熔铸后又急速冷却的残片。上面附着着极其微弱的银色纹路,与他脸上的纹路,以及昨晚契约上的符文,给人的感觉非常相似!
“果然是同源的东西……”洛加心想,“是我‘掉下来’时分散的?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铁匠卡尔似乎被那残片的冰凉刺了一下,手一抖,残片掉在了地上。
“晦气!”
他骂骂咧咧地捡起来,犹豫了一下,居然转身朝铺子后面的小树林走去。
洛加立刻悄悄跟了上去。
卡尔走到林子边,四下看了看,然后找了棵老树,开始在树下挖坑,看样子是想把那残片埋了。
洛加耐心等着。卡尔挖了个浅坑,把残片扔进去,草草填上土,又用脚踩了踩,然后就拍拍手,像是扔掉什么脏东西一样,快步回铁匠铺去了。
等卡尔走远,洛加立刻溜到那棵老树下。他捡了根树枝,小心地把土拨开。
黑色的残片露了出来。靠近了看,那种同源的感觉更明显了,右眼的银纹似乎都微微发热。他犹豫了一下,脱下外衣一角包住手,把残片拿了起来。
入手果然冰凉,但不是普通的低温,是一种能渗入骨头的寒意,同时,一丝微弱的酥麻感顺着接触点,钻入他的手中,刺了他一激灵。
突然,他右眼的银瞳剧烈刺痛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同时,一个饱含暴怒和贪婪的意识,如同冰冷的钢针,直接刺进了他的脑海
“找……到……了……”
什么玩意?
“糟了!”
洛加猛地转头,银瞳不受控制地望向黑木林的方向。
在他增强的视野里,一个散发着浓郁暗红色凶煞气息的生命光点,正以惊人的速度,笔直地朝着村子的方向冲来!
是昨晚那头“魔狼”?
不,这个更可怕!而且,它显然是冲着这块残片,或者说,冲着拿着残片的他来的!
几乎就在他察觉的下一秒,一声巨大的嘶吼,从黑木林边缘炸响,瞬间传遍了整个村落!
村子里的狗疯狂吠叫起来,鸡鸭惊飞,村民们的惊呼和尖叫此起彼伏。
“魔兽!是魔兽进村了!”
“快跑啊!”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
洛加捏紧了手中的残片,冰凉的触感和右眼剧烈的疼痛交织。他看了一眼混乱的村子,又看了一眼那飞速逼近的恐怖气息。
‘我就不该作死!’
跑?往哪儿跑?
不跑?这怪物明显是冲着他来的,留在村里只会害死这些无辜人。
这力量带来了生存的资本,也引来了致命的灾厄。
他咬了咬牙,把残片塞进怀里藏好,转身就朝着村外广阔的荒野狂奔!
几乎在他冲出村子栅栏的同时,一道巨大的浑身黑红色硬毛的影子,轰然撞碎了村口的一截木栅栏,暗红色的兽瞳瞬间就锁定了那个正在逃离的渺小身影。
“吼——!”
它发出一声迫不及待的咆哮,四肢发力,地面龟裂,化作一道致命的黑红色流光,紧追而去!
而洛加·安布罗斯,这个连自己记忆都忘却的青年,怀揣着神秘的残片,唯一的念头只剩下一个:
活下去!
嘻嘻,我要活下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