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部火辣辣的痛,喉间翻涌着血腥味。洛加榨干最后一丝力气奔逃,身后沉重的踏步声如同索命节拍,震得他脊背发寒。
“死腿,快跑啊!”
埋头冲入不远处的疏林,四周扫视,右眼银瞳灼热发烫,将林子的地势强行刻入脑海。
凭借着银瞳的能力,他才能在林子里闪转腾挪,但身后随即传来巨木被摧折的巨响与怪物暴怒的咆哮同样紧追不舍。
但这拖延转瞬即逝。洛加冲出树林边缘,眼前骤然开阔,是一片布满灰白卵石的河滩,远处河水奔流声响亮,地上空空如也,完犊子!
脑后劲风呼啸。洛加一个恶狗扑食,动作狼狈。
“嗤啦——!”
布料撕裂声刺耳,紧接着是皮肉被划开的剧痛。他狼狈地翻滚数圈,石头硌的腰生疼。
怪物离他只有几步之遥。月光打下,这次他看清楚了,那玩意黑红色的毛发好似钢针,肌肉结实,完全就是黑红的肉山!脑袋顶上尖尖的,双臂长到垂膝,指爪粗钝。
看起来行动略有迟缓却力大无穷,周身蒸腾热气,眼中闪烁着呆滞而顽固的凶光,是魔兽肌肉大只佬呀!
但它并未立刻进攻,而是观察着洛加右眼那非人的眸子,以及从他怀中隐隐透出的,令它躁动又忌惮的冰冷气息,使它陷入短暂的迟疑。
洛加单膝撑地,急促喘息,背部的伤口随着呼吸传来阵阵疼痛。他右眼观察着四周,寻找着生的希望,猛地瞥见不远处乱石间一点微弱的金属反光——是那柄从醉汉处“借”来的简陋短匕!刚刚跑路时不慎掉的,竟然被怪物冲撞的气浪掀到这边。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银瞳扫过怪物的躯体,洛加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计划,多说无益,直接付诸行动!
那短匕隔了有七八步远,魔兽大只佬拦在了中间
那怪物焦躁地刨动地面,碎石飞溅。终于,对那股气息的贪婪渴望压倒了一切谨慎。它前臂猛地蹬地,庞大身躯化作一道黑红残影,裹挟着恶臭的腥风扑面压来!
躲不开!银瞳视野中,这一扑自己根本无法躲!
完了!身体跟不上脑子!
只能放手一搏!
洛加一不做二不休,竟朝着怪物怀中撞去!在利爪即将拍中头颅的刹那,他险险挪开,用左肩硬抗下这一击。
“咔嚓!”
骨骼传来不堪重负的动静,剧痛从左肩蔓延,肾上腺素飙升,但他也挤过了怪物的腋下,右手趁机伸出,抓起了石堆中的短匕。
那怪物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奇长的左臂立即甩了过来,洛加不及闪避,匕首挡在胸前,钝爪拍在匕身,一股蛮横的巨力传来,震得洛加虎口迸裂,匕首几乎脱手。但这股力量也推得他向后踉跄,险险与横扫而过的致命一击擦身。
有破绽!
洛加强忍左肩碎骨般的剧痛,不退反进,趁怪物还没收手时腰腹大开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手中短匕朝着它腰侧那处相对其他地方毛发稀疏的地方狠狠扎去!!
“噗嗤!”
刃锋毫无阻碍地没入皮肉,直没至柄!暗红色的粘稠血液瞬间涌出,甚至飞溅了几片在洛加脸上,温热腥臭。
“嗷——!!!”
怪物惨嚎着,身体因剧痛而抽搐失衡,挥舞的双臂动作扭曲。洛加却早已松开刀柄,借势连滚带爬地拉开距离。
他右眼死死盯着怪物腰侧那柄颤动的匕首,身上那些伤口疼得他两眼发黑。
成功了吗?
然并卵
怪物伤口处的肌肉开始蠕动,血流变缓。它不再管腰间的匕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洛加,喉咙低吼,伏低身体,准备将眼前这只可恶的虫子撕碎。
洛加的心沉了下去。左肩几乎废了,右手虎口流血,浑身骨头像散了架。没有武器,没有退路。难道真要死在这怪物手里?
就在绝望的刹那,他怀中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滚烫!
是那块残片!
几乎同时,他身上那些沾到的、尚未冷却的怪物血液,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开始微微发亮,怀中残片传来震颤
随即疯狂地汲取着那些沾染在他身上那些怪物的血液!
“滋……”
洛加脸上的血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消失,像是被皮肤“吸收”了进去。
不,是那些血渗进了皮肤上的银色纹路之中!而怀中的残片则透过衣物,将一股更加冰冷暴虐的奇异能量注入洛加的体内!
“唔啊!”
洛加右半边身子瞬间像被丢进了一缸酒精里!剧痛难耐,但好像有什么堵塞的东西“啪”一声冲开了。右瞳猛地睁开,视野里的银芒几乎溢出,视力比之前更清楚,而右臂中,那股冰冷而锋锐的能量正急速充盈,躁动。
怪物清晰地感应到了洛加身上陡然剧变的气息。那股冰冷的威胁感让它颤抖,但受伤引发的怒气瞬间淹没了恐惧。
它发出一声狂吼,不顾一切地猛扑而来,尽管腹部的创伤让动作略显迟滞,但那倾尽全力的扑击足以将洛加创碎!
生死关头,洛加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一股模糊的狠劲和对那股新力量的直觉。他踉跄着站起,右眼凝视着袭来的怪物,抬手将剧痛滚烫的右胳膊对准扑来的黑影,五指合拢,凭着感觉,把汇聚在掌心的那股锋利异常的能量狠狠“甩”了出去!
“唰!唰!唰!”
三道半透明的银光从他手心射出去,尖啸着向怪物飞掠而来。
第一道,砍在怪物挥来的前臂上,撕裂开一道见骨的血痕。
第二道,掠过它胸口,怪物皮开肉绽,裂开的巨口足以看见它那跳动的心脏。
第三道,在空中细微划过,精准地钻进了怪物腰侧的伤口,将它体内的脏器搅的一塌糊涂!
“噗!”
怪物巨大的身体因为惯性在地上犁出了一道泥痕。
“呜……”
怪物的吼叫变成了漏气声,却又勉强爬起
“这没死?”洛加惊骇
然后又像座山一样砸向地上,激起一片飞灰。血液汩汩外冒,很快在卵石滩上漫开一小片暗红。
它抽了几下,便没有动静了。
“呼~”看来是他瞎担心了。
洛加站在原地,右臂无力垂落,右臂上的光芒缓缓收敛,只留下余温与刺痛。三道剑波几乎抽空了他身体里的全部能量,体力也近乎枯竭。他腿一软,跌坐在地,胸膛剧烈起伏,汗水与血水混杂交织。
结束了吧?
洛加瘫坐在冰冷的卵石滩上,剧烈的心跳几乎要撞碎胸骨。他看着几步外那座彻底静止的“肉山”,还有那滩正慢慢渗进石缝的暗红血液,有种不真实的恍惚。
活下来了。
但这念头只闪了一下,就被浑身的剧痛和虚脱感淹没了。左肩动一下就像有碎骨头在磨,右手虎口裂开的口子还在渗血,背上的抓伤火辣辣地疼。
不能待在这儿。血腥味太重了,天知道会引来什么东西。
他咬咬牙,撑着膝盖站起来,眼前一黑,堪堪稳住。缓步走到怪物尸体旁,那把匕首还插在腰上,只剩个柄。他握住刀柄,用力一拔——“噗”的一声,带出一股浓稠的血沫。匕首上的血已经有些发黑。
他扯了块还算干净的里衣布料,胡乱擦了擦匕首和自己脸上手上的血污,再把匕首别在裤腰带上。眼前怪物身上没什么像样的东西,只有那身硬皮还有点用。他用匕首费劲地割下几块相对完整的毛皮,卷成一捆。再捡起因打斗掉落的包裹,再将水袋灌满冰冷的溪水。
做完这些,他已经累得直喘。不敢再耽搁,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沿着河岸,朝着下游,一步一挪地离开了这片血腥的河滩。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艰难的走了大半个钟头,才找到一处河岸边被几块大石和茂密藤蔓半遮的浅洞。用银瞳仔细扫了一眼,确认没有蛇虫或其他活物,才拖着身子钻了进去。
洞不深,但足够避风,也还算干燥。他瘫坐下来,先是用匕首割开左肩和背上粘着血污的破烂衣物,用随身皮囊里装的河水,小心的冲洗伤口。
水很凉,激得他直抽气。
伤口看起来狰狞,但似乎没有感染迹象,愈合速度也比预想中快些,边缘已经不再流血,只是红肿得厉害。他用最后一点相对干净的布条,勉强把左肩固定了一下,背上的伤就只能先晾着。
生火是不敢的,怕引来什么东西。
他从那醉汉的包裹里翻出最后半块黑得像炭,硬的和板砖一样的面包,就着冷水,一点点啃下去。胃里有了东西,那股让人心慌的虚脱感才稍微缓解。
疲惫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怀里抱着那卷怪物皮,手按在腰间的匕首柄上,闭上了眼睛。
右眼银瞳在眼皮下微微发烫,右臂的银色纹路重新充盈。身体里,那股冰冷的能量像一条细流,在近乎枯竭的脉络里缓慢恢复。
先睡一觉。其他的事…明天……明天再说。
洞外,河水流淌的声音响着,掩盖了森林夜晚的各种细碎动静。
远处似乎传来一声悠长而模糊的吼声,但很快就随风飘散。
他在这股力量的陪伴下,陷入了不安的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