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整备出发

作者:凄厉的战士 更新时间:2025/12/5 1:56:38 字数:4569

“真是钱难挣,史难吃……”

洛加站在铁匠铺门口,掂了掂手里瘪下去的钱袋。五十铜盾预付金,一夜过去只剩三十多枚。他盯着钱袋看了几秒,拇指轻轻地摩挲着袋口磨损的皮边。

这天,天还没亮透,洛加就醒了。

他向来不是贪睡的人,尤其是这种危机四伏的异世界,懒狗可没什么好下场,做好准备是能在危机中增加活命的机会的。整备武器,检查行装,这些事得在天亮前做完

铁匠铺炉火正旺,叮当声有节奏地响着。晨雾还没散尽,空气特别湿冷。

“早上好,客人”光膀子的铁匠抹了把汗,手臂肌肉随着动作绷紧又放松,“看看需要什么?”

“要一把刀。”洛加说,声音平稳

铁匠上下打量他一眼,看到他那遮住大半张脸的兜帽,沾着陈旧血渍的旧衣,腰间那把简陋到寒酸的短匕。然后点点头,走到墙边,粗壮的手指划过一排挂着的刀剑,从中取出一把直刀。

“这把直刃长刀,十二铜盾。”铁匠取下一把刀,用粗壮的手指弹了弹刀身,发出清脆的颤音,“精钢的,能劈能刺。”

洛加摇头。太直太长,在林子里不是很好用

铁匠又从墙架上取下一把武器

“这把砍刀,十五。”第二把刀宽厚沉重,刃口带着细微的锯齿。

洛加拿起来挥舞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行,太沉了

铁匠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弯腰从架子最底层抽出一把刀,动作像在展示什么宝贝:“那您看看这个吧。”

那是一把弯刀。

刀身两尺长,带着流畅的新月形弧度。刀背厚实,向刀刃逐渐变薄,最后形成一道雪亮的刃口。刀柄用暗红硬木制成,缠着密实的黑色皮绳,缠法讲究,显然是老手做的。

“库尔特弯刀。”铁匠说,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自得,“西边草原上游牧民族用的款式。看这美丽弧度——”他用手指虚划刀身曲线,“这宝贝在林子里开路、对付那些皮厚的野兽,都比直刀顺手。而且不容易卡住。”

洛加接过弯刀。入手沉,但重心就在刀柄前一寸的地方这个位置很妙,能保持劈砍力度,又便于操控。他虚劈几下,刀刃破空发出低沉的嘶鸣。

不错,是好刀

“多少?”

“十八铜盾。配皮鞘再加两个。”

洛加没还价。他数出二十枚铜盾,一枚一枚摆在满是刀痕的木台上。铁匠咧嘴笑了,露出被烟熏黄的牙,接过钱时手指熟练地捻过每一枚,确认成色和真伪。

“再送您这个。”铁匠从柜台下摸出一块磨刀石和一个小陶瓶,“石头上细下粗,粗面开刃,细面打磨。瓶里是防锈油,去潮湿地方得常抹。”

皮鞘是半旧的,但保养得不错。铁匠递过磨刀石和油瓶时说了句:“武器这东西,跟人一样。你对它好,它就对你好。

洛加接过,系好弯刀。新刀的重量坠在腰间左侧,位置刚好,拔刀时手臂的弧度很自然。

“谢了。”

“客气。”铁匠摆摆手,转身重新抡起锤子。叮当声又

响起来。

洛加在北门等了一会,一个驼背的身影才从镇子里蹒跚走来。

那是个老人,背着一个几乎比他还大的藤编药篓,走路时身体前倾得厉害。大约六十岁上下,头发花白稀疏,在脑后勉强扎成一个小髻。脸上布满深深浅浅的皱纹和褐色的老人斑,皮肤像风干的皮革。那双眼睛虽然浑浊,却还算清亮,有种采药人特有的敏锐。

“莫里斯?”洛加上前一步,声音不高。

老人抬头,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洛加几秒,目光在他遮住大半张脸的兜帽和腰间那把新弯刀上停留了一瞬:“老疤脸找的护卫?”

“对。”

“那就走吧。”莫里斯调整了一下药篓的背带“路不近,得抓紧时间。去赶马车吧,年轻人。”

门外的土路上停着一辆旧马车。车板有几处修补痕迹,轮轴吱呀作响。

车夫是个中年汉子,脸颊有道疤,正蹲在车边抽烟斗。烟丝很劣,气味呛人。

洛加和莫里斯到的时候,车上已经坐了三个人:一个背着鼓囊囊大包的商贩;两个带着木工工具的工匠

加上他俩,正好坐满。

“去老鹰岩,一人三个铜盾。”车夫说,烟斗在手里转了转,“中午前到。只到老鹰岩,再往里自己走。”

洛加付了他和莫里斯的车费。老人没说话,只是把那个几乎和他一样高的藤编药篓小心地放在脚边,双手抱在胸前,闭目养神。

马车颠簸着出发了。车轮碾过土路,吱呀作响。

路上没人说话。

商贩在默默数钱,手指捻过铜币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两个工匠靠在一起打盹,脑袋和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

莫里斯始终闭着眼,但洛加注意到了,这老人家可没放松警惕。

洛加看着远处。农田渐渐被荒草取代,然后是稀疏的树林。越往东,景象越荒凉。

偶尔经过的农舍也越来越破败,有些已经废弃,屋顶塌了大半。

约莫两个小时后,马车在一处岔路口停下。路边有块风化严重的石碑,刻着模糊的字迹。

“老鹰岩到了。”莫里斯睁开眼用干瘪的手指指了指左边那条更窄、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小路,“从这儿往东走,再半天就是腐骨沼泽。明天这个时间,车夫在这儿等回程。必须在那时间前赶到,误了这趟可没车了。”

众人下车。商贩和工匠往另一个方向走了。洛加和莫里斯踏上向东的小路

路很难走

小径杂草丛生,道路时有时无。莫里斯走在前面,每一步都略显吃力,但步伐稳定

一路无声,他右眼的银瞳微微开启,观察四周。越往东,动物痕迹越少。

早晨还能看见的野兔粪便和鸟羽,现在几乎没了。鸟鸣听不见了,连虫鸣都变得稀疏,只有些蚊虫还在飞荡

只有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和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喘息声

地面颜色在变。从正常的棕褐渐渐变成暗红,像掺了铁锈。踩上去的感觉也不同,又硬又脆,糊在鞋底感觉像踩了一层垃圾

空气变得潮湿闷热,像捂着一块湿布。蚊虫嗡嗡围上来,黑压压一小团。莫里斯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抓了把淡黄色的药粉撒在衣领和袖口。药粉气味刺鼻,带着苦味,但虫群立刻散开了。

“艾草、苦楝、还有点硫磺。”老人简短解释,也递给洛加一小撮,“抹在裸露的皮肤上”

洛加照做。药粉沾在皮肤上有点刺痛,但确实管用

“快到了。”又走了半小时,莫里斯喘着气说。他额头上全是汗,灰白的头发被打湿,几缕贴在额角。老人的呼吸变得粗重,但脚步没停

终于,前方树林豁然开朗

不是开阔地,是树木突然稀疏,然后彻底消失

腐骨沼泽出现在眼前

第一眼看去,它像一片死亡之地。灰色的泥潭铺展开,表面浮着一层油亮的彩虹色的薄膜。浑浊的黄褐色水洼有一搭没一搭,水色像烧伤流出的组织液。枯死的树木歪歪扭扭地立着,枝干光秃,树皮剥落,露出惨白的木芯,像一根根伸向天空的骸骨

空气里是浓郁的腐臭气味,混着一股隐约的硫磺味,刺鼻,带着灼热感。看向沼泽深处,大约一里外,飘着几缕灰雾

但最扎眼的,是沼泽边缘的地面,暗红色的地面像是因脱水龟裂的红颜料

“那就是烬土渗过来的痕迹。”莫里斯指着那片暗红地面说。他卸下药篓,动作缓慢,带着疲惫的滞涩。“灰烬苔就长在这种土和沼泽交界的水洼边。得找那些水色发灰、冒热气的水洼。”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太阳低垂在西边树梢后,余晖把沼泽染上一层不祥的橙红,那红色和暗红地面混在一起,让整片区域看起来像一锅罗宋汤

“今晚在这过夜。”莫里斯说,声音里透出长途跋涉后的倦意,“不能进沼泽,夜里太危险。明早天一亮就进去,采了药立刻出来。”

他们在沼泽边缘找了处稍高的土坡,其实也就比周围沼泽平面高出不到一尺。清理掉坡上的碎石和枯枝,腾出一块勉强能躺两个人的空地。

洛加去附近林子里捡柴。在这潮湿环境里,干柴不好找。大多数木头都带着水气,掰开就能看见里面的水渍。他找了很久,才从几棵枯树背风面扒拉下些相对干燥的树皮和细绒

生火费了番功夫。火绒受潮,燧石打出的火星总是一闪就灭。

“屮…”

洛加蹲在那儿,只能耐着性子一遍遍尝试,直到火星终于落在干燥的苔藓上,冒起一缕青烟。他小心地吹着,气息又轻又稳,吹了足足半刻钟,才终于把火点起来。

一小簇火焰跳跃起来,驱散渐浓的黑暗,也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莫里斯从药篓里拿出个小铁锅。

他走到沼泽边,先用木棍试探了几个水洼,最后选了一个相对干净的,舀了半锅水。回到火边,架在三块石头上烧。又从药篓底层翻出些干菜叶和碎肉干扔进去,煮了一锅稀薄的汤

两人就着汤吃了干粮。莫里斯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咀嚼很久,像在品味什么珍馐。洛加吃得快些,但眼睛始终没离开沼泽方向。

夜里,沼泽很吵闹。

远处传来不知名动物的嚎叫,短促尖锐,像金属刮擦。水洼里有扑通声,像有什么东西钻出或潜入。风穿过枯树林,发出呜咽般的啸声

但最让洛加在意的,是另一种声音

很轻微,很沉闷。从地底深处传来。咚……咚……咚……间隔很长,大概每五六个呼吸一次,但持续不断,很有规律

“听见了吗?”莫里斯低声说。老人没看洛加,眼睛盯着沼泽深处的黑暗。火光在他脸上跳动,那些皱纹像一道道深壑

“嗯。”洛加说,右手已经按在了弯刀柄上,“挖地声?”

“可能。”莫里斯的声音有些发紧,“我之前来,可没这个动静”

洛加右眼银瞳完全睁开。瞳孔收缩,视野增强。黑暗的沼泽深处渐渐显露出更多细节

他看见了一道银色流光

很微弱,但确实存在。银色的,很淡,像夜色里一缕几乎看不见的烟,从沼泽深处某个点散发出来,缓缓扩散。流动的节奏与地底的敲击声完全同步。

咚……银光微微亮起

咚……银光渐暗

咚……再次亮起

和他身上的纹路感觉很像…

“睡吧。”莫里斯说,声音疲惫,“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明天得保持体力。”

老人裹紧破旧的羊毛斗篷,背靠药篓,闭目养神。但洛加看得出他没睡。老人的耳朵微微动着,捕捉每一个细微声响

洛加也没睡。他盘腿坐着,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弯刀皮鞘粗糙的表面

银纹随着呼吸缓缓律动,蓄势待发

夜渐深,火堆里的柴渐渐烧尽,得补上一些柴火

咚……咚……咚……

那声音还在继续。不但没停,反而似乎更近了

洛加站起身,走到高地边缘。右眼银瞳在夜色中像一颗冰冷的星星,瞳孔完全收缩成细缝,视野拉到极限

他看见了

沼泽深处,两百步外的一个大水洼边,那水洼比周围的大,水色在银瞳视野里呈灰白色,水面有细微蒸汽,似乎有三个轮廓在刨地。

人形,穿着深色衣物,颜色接近沼泽的灰黑。动作僵硬缓慢,但很有节奏:弯腰,挖掘,抬起,扔到一旁,再弯腰……如此循环。

“这是什么奇怪的仪式吗?”洛加皱眉。

他们身边放着几盏提灯。

灯光很暗,加了罩子,光晕只照亮脚下一小圈。但在银瞳视野里,那几点光像黑夜里的萤火一样清晰。

洛加左手握紧弯刀柄。掌中灼热刺痛,就像那次残片融合进掌心时的感觉。

其中一个身影忽然直起身,停下挖掘,转过头。

隔着两百步的黑暗、雾气、蒸汽,洛加看不清脸。轮廓都很模糊。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正笔直、准确地投向自己所在的位置,洛加愣了一下

四目相对。

那身影停顿几秒,缓缓抬起右手,像在展示什么——后指了指洛加的方向,又指了指地面。

一个明确的手势:待在那儿,别过来。

没有发声,完全就是无言的威胁。

然后三个身影继续挖掘,不再理会这边。

洛加退回火堆旁。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和沼泽深处的敲击声重叠。莫里斯已经睁开眼,老人脸色苍白。

“你看见了?”莫里斯声音发颤,不是恐惧,似乎是对未知的敬畏。

“不清楚”

洛加说,声音比他自己预期的平静,“可能是三个人在挖东西”

“不是正常人。”

莫里斯摇头,眼睛还盯着沼泽深处,“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正常人类不会在沼泽深处挖东西。要么是银星会的疯子,要么是……”

他没说完。

“是什么?明天还进去吗?”洛加问。

莫里斯沉默很久。火光照在他脸上,那些皱纹像干涸河床的裂痕。

老人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斗篷边缘的线头,捻了又捻。

莫里斯沉默了很久,久到洛加以为他改变了主意。老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进。”他顿了顿,目光仍盯着黑暗,“那孩子…当了那么多年的邻居,从小见到我就‘爷爷、爷爷’地叫。就当是为了老友,为了她。”

洛加点点头,没再说话。他重新坐下,左手按着弯刀柄,纹路还在发烫,温度甚至更高了。

沼泽深处的挖掘声还在继续。

咚……咚……咚……

每一声都让掌心灼热更强烈一分。

像是种共鸣。

沼泽的腐臭伴随着未知生物嘶吼,火光摇曳

洛加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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