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接三奈香健康出院,百合子早早就捧着花束来到了病房,借千鹤的推荐,她选择了一束淡紫色的鸢尾花——据说象征着幸福、健康和……仰慕?
百合子特意查了查,这个紫色鸢尾花的花语,因为在她的印象中,三奈香貌似很喜欢星座、花语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看到“仰慕”二字时,她的脸瞬间黑成了一条线。
“哎,人家都惨成这个样子了,你就让她高兴高兴吧。”——千鹤这样劝解道。
三奈香还在收拾着东西,那束淡紫色的鸢尾花被她放在窗边,百合子望着那一束花,同时也望着了外面的景色。
每当踏入医院,时间的钟表仿佛被调快了转速。人们步履匆匆,无论是虚虚散散杂色,还是那一抹引人注目的白,都转瞬即逝。
百合子不喜欢医院,消毒水与酒精的气味盖不住,病痛的哀嚎和离别的伤感。
电视剧里的医院,总有奇迹般的喜剧,也催人泪下的悲剧,供人唏嘘品鉴。
而在现实的医院里,奇迹和喜剧离得太远,泪水和悲剧离人又太近了。
“学姐,你怎么了?”
三奈香还是第一次见到,百合子因千鹤以外的事物出神,在对方的眼眸里,暗流涌动着悲伤。
百合子想起了那个夜晚——茅花如落巢的雏鸟、身体嵌进警车的惨象历历在目。
突然,她有了一股冲动,想要祈祷,这个世界不再拥有这样的黑夜。
“没什么,只是希望这个世界上能少一些苦难。”
百合子收回目光,窗外之下,是旧楼的瓦被,上面散落着各色的烟蒂,那是人类的落叶。
“诶,学姐原来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吗?”
三奈香将最后一件衣服,叠好,放进背包,利落地拉上背包的拉链。她点开手机备忘录,逐项核对物品清单。
“可能吧……”
百合子提起鼓囊的行李袋,拨通了春绪的电话——她承诺过会来接她们。
地下车库出口处,她们找到了春绪提供了车牌的那辆车。
车窗做过防窥处理,百合子看不清里面的人,于是上前去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缓落下,这确实是春绪的车,但……驾驶座上的竟是千鹤。
“中午好啊,我的小百合子。”
春绪也从副驾驶位微微探身,朝着窗外挥了挥手:“中午好啊,两位。先上车吧,餐厅已经预定好了。”
百合子拉开后车门,先接过三奈香背上的背包,将其安置好后,又将两人的东西进后备箱,才上了车。
“所以……为什么是你在开车?”
百合子看着千鹤,满脸疑惑。
“这个嘛,”千鹤朝着春绪扬了扬下巴,“你让她自己解释。”
“说来惭愧……”春绪双手交握,赧然一笑,吞吞吐吐地说道:“我虽然考了驾照,但目前为止不敢上路……”
百合子开始打量起车的内饰,有点太过于新了,仿佛是崭新出场的一般。
“那车是借的还是租的?”
“买的,今天上午买的。”
“啊?你……哎,不便宜吧?”
“还好吧?大概是两百多万日元,后面的零头是多少来着?具体我忘了。”
“多少?!”百合子睁大了双眼,“你、你买了车却不会开?那你买来做什么?”
她扭头看向三奈香,后者也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我家里的车库至今还是空着的,想着,摆点什么会显得充实些——车库里面摆一辆车,也不是什么让我难以理解的事情吧。”
春绪扶着下颚,语气里带着一些疑惑,仿佛两人间谈论的话题只不过是,买了一盆花装点了一下房间。
但在百合子看来,这无异于是,买了一盆花,然后想着没有房子,花就没有作用,然后又去买了一栋房子。
“你把这玩意儿当装饰品?”
百合子难以理解这种事。
“诶,百合子对车感兴趣吗?”千鹤突然插话,“你喜欢的话,我们下午去买一辆就行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自家孩子看到别家孩子有玩具,而自己没有,家长安慰着自家孩子,下午去买一个一模一样。
百合子这才想起来——自家这位,也是这同一范畴的人。
远在百合子小学之时,千鹤还是远近文明的才女,年轻貌美,有才能干,早在她大学的之时,只用三年,就赚够了,别人一家,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现在想来,那些人污蔑千鹤,也可能有这个缘故。
身后传来催促的喇叭声。
千鹤连忙插钥匙、挂挡、松离合——车辆猛地向前一窜,随即熄火,警报灯急促地闪烁起来。
“啊……我考的是自动挡来着。”
“诶,我考的是手动挡。”
难为的表情,从春绪的脸上转移到千鹤的脸上来了。
“你俩是怎么把车开过来的?”
“商户送我们过来的。”
两人异口同声道。
“我……你们……哎……还是我来开吧。”
百合子叹了口气,下了车,拉开了驾驶位的门。
两人交换了位置。
同样的操作,同样的位置,在她的手中却流畅自如。
车辆平稳驶出车库,汇入午后的车流。
在车辆行驶的过程中,百合子感到了久违的安宁。
明明整个绑架事件,不过一晚上的事,她却是度日如年。
明明整个绑架事件,结束才几天,她却恍若隔年。
千鹤在身边,三奈香也健康出院,一切似乎正在走向正轨。
只是……三奈香恢复的是否有些太快了?虽然只是些皮外伤,但是相比那夜的崩溃,百合子还是有些顾虑。
出院是三奈香自己要求的,她表示是精神上受伤,在医院里面,反而休养不好。
这些疑问掠过心头,百合子却不好明问。
她摇了摇头,专注地看向前路。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后视镜里,三奈香的目光,正死死锁在她身上。
“叮——”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将三奈香的视线拽回手机屏幕。
“很高兴见到您健康出院,我亲爱的主人。”
“发信人:八百垧春绪。”
春绪没有回复消息,只是抬起头,通过后视镜望了一眼对方。
随后,她按熄屏幕,闭上了双眼。
“主人”这个称呼,仍然会让她想起茅花,以及随之泛起的恶心感。
茅花死讯传来的那夜,她并没有立刻相信——直到茅花现身在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