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解租住的公寓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将公家人的影子拖得老长。他指尖捏着的文件边缘已经被汗浸湿，纸上“克系邪神调查科”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皮直跳。
“克系……？”
叶解喉结滚动，下意识看向墙角——那里放着他刚从老家带来的背包，里面藏着奶奶给的“惊喜”。他从小听奶奶讲神秘学故事，那些触手横生、扭曲爬行的存在只存在于睡前的恐怖传说里，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要亲手去“调查”。
公家人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放下文件端起桌上的凉白开喝了一口，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别担心，你以为的那些触手怪，大多是文学家的艺术加工。”他掏出平板，手指在屏幕上滑动，“15年前那场‘红月事件’后，各路邪神就跟集体睡过去了似的，就算醒着出来晃悠的，也大多权能缺失，有的连人形都维持不稳，说白了，这科目现在就是个边缘闲散岗。”
平板屏幕亮起，一张红月高悬的照片跳了出来——血色的月亮铺满半边天空，云层像被撕碎的黑布，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这事儿我们查了15年，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进度慢得像蜗牛爬。”公家人揉了揉眼睛，眼底带着倦意，“现在人手实在缺，你奶奶刘闰青女士是这行的传奇，她推荐你，我们自然信得过。”
叶解盯着那张红月照片，脑子里嗡嗡作响。奶奶？那个在小院里摇着蒲扇、煮着绿豆汤，说“猎人是正规职业，过安检没问题”的老太太？他突然想起开学前半个月，奶奶坐在摇椅上，慢悠悠翻着他的录取通知书，然后从床底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里面躺着那把改装式二合一镰刀。
那镰刀黑沉沉的，刀身泛着冷光，手柄处刻着复杂的花纹，一看就不是一般模型。
“这是老物件了，当年我用它解决过三个邪神。”奶奶的语气云淡风轻，仿佛在说“我当年种活了三棵月季花”。
“没事的孙子，毕竟是正规职业，不用担心过不了安检。”
现在想来，那哪里是“正规职业”，分明是拿命换饭吃的高危行当。叶解捂脸跌坐在沙发上，背包拉链没拉严，镰刀的刀柄露了出来，在灯光下闪着寒芒。
“这种一看就不该出现在日常里的东西，居然真能过安检……”他嘴角抽搐，突然觉得奶奶的“正规”和自己理解的“正规”恐怕不是一回事。
公家人站起身，将一张资料卡放在桌上：“具体的联络方式和任务要求，后面会有人跟你对接。你奶奶当年的指标是三个，你慢慢来，不用急。”他拍了拍叶解的肩膀，“欢迎你，刘闰青女士的孙子。”
门关上的瞬间，叶解抓起那张资料卡。卡片上印着“万物归一者——犹格索托斯”，下面是几行简短的介绍：克系上位神，全知全能，现世多以人形态出现，辨别方式——苍白之血。
“苍白之血……”
叶解念叨着这个名词。他记得奶奶的藏书里提过，这是猎人辨别人与非人的媒介，起源于欧洲吸血鬼横行的时代，既能沟通神明，也能识破伪装。他从背包侧袋里摸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蛋白色的粉末——这是奶奶准备的苍白之血，据说遇到非人之物，粉末会变成黑色。
“三个邪神指标……”叶解看着玻璃瓶里的粉末，突然自嘲地笑了，“幸亏是边缘岗，我还得上学呢，总不能让我一进学校就撞上邪神吧？”
这话像个不祥的预言，刚说完没几天，就被现实狠狠打了脸。
学校的百团大会热闹得像菜市场，各个社团的帐篷挤在一起，音乐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叶解本来想找个安静的学术类社团，结果被人群推着，误打误撞走进了天文社的摊位——准确来说，是“天文与占卜结合社”。
摊位后坐着个黑长直女生，深红色的眸子在人群中格外扎眼，她正拿着一个星盘摆弄，嘴里念念有词。看到叶解，女生眼睛一亮，立刻招手：“同学！快来！我看你印堂发亮，是被宇宙选中的人！”
叶解本来想走，却被女生的热情拦住。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拉进了天文社的活动室。活动室不大，墙上贴满了星图和塔罗牌，角落里堆着几个天文望远镜，落了层薄灰。
“凡人！吾乃万物归一者犹格索托斯！”女生突然双手叉腰，摆出一个浮夸的姿势，整个身体都变成了一种发光的泡泡，声音拔高了八度，“今日与你相遇，乃是命运的指引！加入吾的社团，吾将赐予你知识的力量！”
叶解愣在原地，脑子里瞬间闪过那张资料卡。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玻璃瓶，打开一看，里面的蛋白色粉末已经变成了深黑色。
“被发现了吗O_o”女生看到他手中的瓶子，脸上的浮夸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瞬间恢复原状。
叶解没说话，反手从背包里抽出那把二合一镰刀。“咔嚓”一声，镰刀展开，刀身与空气摩擦发出尖锐的爆鸣，吓得女生往后缩了缩。“你那种半吊子的控制手段，不被发现才有鬼吧？”他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生——身高不到一米六，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裙，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女学生，怎么看也不像全知全能的上位神。
他本来以为对方是犹格索托斯的信徒，模仿偶像招新，没想到居然是正主。“该说不说，你这招新手法，说你是同行我都信。”叶解叹息一声，镰刀在手中转了个圈，“本来还以为能清静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目标了。不过也好，正好能交差。”
女生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镰刀，咽了口口水，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报名表，颤抖着递过来：“慢着，你要杀要剐都行，不过能不能把社团志愿签了……”
“哈？”叶解怀疑自己听错了。
“就是动漫里面常见的桥段啊！”女生后撤两步，往门口挪了挪，红着脸解释，“我们社团面临灭顶之灾！就剩我一个人了，再招不到新成员就要被学校解散了……”
“所以你就用魅惑的方式招新？”叶解眼角抽了抽，想起刚才被拉进来时，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加入社团”的念头，“还有，你刚才突然变成泡泡形态是怎么回事？差点把我眼睛晃瞎。”
女生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也是第一次尝试魅惑术，难免有些失误嘛……泡泡形态是权能没控制好，不是故意的。”
正说着，叶解的手机响了，是公家人打来的。他一边单手举着镰刀对准女生，一边接通电话。
“喂……证明价值？”叶解听着电话那头的话，忍不住笑了，“你们确定？她看起来……也没什么威胁性。”
挂了电话，叶解看向面前的女生：“公家人说，你权能缺失，威胁性几乎为零。不过为了保证普通人的安全，你得证明一下自己是个‘有点用的邪神’，不然我没法交差。”
女生本来还蔫蔫的，听到这话，突然抬起头，红着眼眶张开双臂，那姿态像极了花季少女接受表白时的模样，看得叶解心跳漏了半拍。
“请，温柔一点……”
“乒！”
一声闷响，女生捂着脑袋躺在地板上，眼冒金星地看着端坐在沙发上的叶解。
“旁白不是说你心脏漏了半拍吗？怎么还动手啊！”
“因为旁白没有我成熟。”
叶解扇了扇风，试图掩饰刚才的慌乱，“就你这智商，为什么会来上学？不怕被人卖了吗？”
“你以为我想来吗……”女生缓慢地爬起来，摸了摸沙发边缘坐上去，“要不是15年前红月事件后，权能流失了一大半，老大阿撒托斯也不知所踪，我才不会来这种地方躲着。”
叶解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很难把她和“万物归一者”联系起来。“那你现在的住所和学费怎么解决的？总不能是用邪神的权能搞来的吧？”
“如果连这些小事都解决不了，我还当什么邪神:-D”女生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牛肉干，撕开包装就往嘴里塞，“不过我现在的权能确实缩水了，不能维持泡泡形态太久，但是！我依旧拥有这个世界知识的最高访问权！”
叶解挑眉：“比如？”
“比如我知道你昨天在食堂吃了糖醋里脊，还吐槽阿姨手抖给的太少；知道你计算机系下节课要突击点名；知道学校后门奶茶店今天出了新品草莓奶盖。”女生一边嚼着牛肉干，一边如数家珍。
叶解沉默了——这些确实都是他的日常琐事。他突然觉得，这个权能缺失的邪神，好像也没那么可怕，甚至有点……搞笑。
时间线拉回现在，公寓里的茶几上堆满了零食包装袋，许慕雪（索托斯）正抱着一包薯片猛炫，而奈亚则坐在旁边，脸色黑得像锅底。
“为了活命居然把我给卖了？”奈亚咬牙切齿，盯着许慕雪的眼神恨不得喷出火来。
许慕雪嚼着薯片，含糊不清地说：“没办法嘛，毕竟就近原则，你和我距离最近，我不卖你卖谁？”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从薯片袋里抬起头，“而且叶解说了，只要我帮他找到其他邪神，就能证明我的价值，不用被送去神秘学协会备案了。”
“你居然相信一个猎人的话？”奈亚气笑了，“我们可是邪神！是让凡人SAN值狂掉的存在！你现在居然为了不被备案，出卖同类？”
“可是他给我买草莓奶盖和糖醋里脊啊。”许慕雪眨了眨眼，深红色的眸子里满是真诚，“而且他的镰刀看起来好厉害，我打不过他。”
叶解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这两个画风离谱的邪神，突然觉得奶奶说的“正规职业”，好像比他想象中要有趣得多。他掏出那个装着苍白之血的玻璃瓶，里面的粉末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
“好了，”叶解站起身，将镰刀收好，“既然奈亚也来了，那我们就来说说正事。公家人说，城郊的废弃雪场有异常能量波动，你们两个，谁能给我点有用的信息？”
许慕雪立刻举手：“我知道！那里的雪比其他地方白！”
奈亚扶着额，一脸生无可恋：“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不仅是个叛徒，还是个笨蛋。”
叶解看着这两个吵吵闹闹的邪神，无奈地笑了。他知道，平静的大学生活已经结束，而这场围绕着雪夜、邪神和失踪案的悬疑剧，才刚刚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