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刺激的几个大回环和高速俯冲过去后,过山车的速度逐渐放缓,驶向平稳的终点。冷月漓感觉自己像是刚从地狱边缘被拉回来,浑身虚脱,手脚发软,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车子刚一停稳,安全压杠升起,冷月漓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车,脚踩在地面上的那一刻,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漂浮感。她猛地转过身,也顾不上周围还有其他人,举起绵软无力的拳头,带着哭腔,狠狠地(但其实没什么力气)捶了一下周慕远的胸膛,声音颤抖着,语无伦次地控诉道:“你你你你……你下次……我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你!!!” 她气得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愤怒和后怕,最后只得狠狠地一跺脚,转过身去,用后背对着周慕远,肩膀还因为激动和残余的恐惧而微微发抖,独自生起了闷气。
周慕远看着冷月漓这副惊魂未定、又气又委屈的模样,也知道自己刚才的安慰确实有点过于轻描淡写了。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凑近一点,试探着问:“呃……真的有这么害怕吗?对不起嘛,月漓,我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下次……下次我们绝对不坐这个了,我保证!我们去玩点温和的,比如旋转木马?”
然而,他的道歉和保证,此刻在冷月漓听来,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她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带着浓浓鼻音的哼!依旧不肯转过身来,心里已经把周慕远贴上了不靠谱、大骗子的标签,并且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轻易相信他关于刺激项目的任何描述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过山车项目区域,冷月漓依旧气鼓鼓地走在前面,周慕远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讪讪地跟在后面,试图找话题缓和气氛。就在这时,他们的目光被出口旁一个装饰得花里胡哨的小亭子吸引了过山车瞬间留念馆。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墙上挂满了、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相框,里面无一例外都是在过山车各种惊险环节抓拍到的游客照片,张张表情夸张,充满了戏剧性。
周慕远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眼睛一亮,立刻忘了刚才的尴尬,兴奋地拉着还有些不情愿的冷月漓走了进去。“月漓快看!这里有好玩的!”刚走进店内,迎面的一块展示板上,一张新鲜出炉、墨迹似乎还未干透的大幅照片赫然映入眼帘,正是他们刚才乘坐的那趟过山车,在360度垂直环轨顶端的抓拍!照片的焦点清晰地锁定在冷月漓的脸上。
那张照片极具冲击力,冷月漓的长发在离心力和狂风的作用下,如同黑色的火焰般向上狂舞飞扬,发丝凌乱却充满动感。她那张精致的脸蛋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完全扭曲,眼睛瞪得如同受惊的鹿眸,又圆又大,几乎占据了小半张脸,瞳孔缩成一点,清晰地映照出当时的天空;嘴巴张成了一个完美的椭圆形,仿佛能听到那穿透云霄的尖叫。背景是模糊的蓝天和倒悬的轨道,更增添了几分惊险。这是一种割裂的美感极致的惊恐表情与她本身清丽五官形成的强烈反差,反而产生了一种奇异、真实又带着点可怜可爱的生动魅力。
“哇!月漓!快看!这是你!”周慕远一个箭步冲过去,小心翼翼地从展示架上取下了那张照片,像是捧着什么宝贝一样,仔细端详起来。他看着看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随即又赶紧忍住,转头对冷月漓说:“月漓,这张照片太经典了!我要了,我帮你保管!”
冷月漓凑近一看,当看清照片上自己那副样子时,瞬间羞得满脸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子。她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抢:“啊!不要!丑死了!快还给我!不许留!快撕掉!”
周慕远反应极快,立刻把照片高高举过头顶,凭借身高优势让冷月漓够不着。他低下头,看着冷月漓焦急羞愤的样子,眼神里却带着真诚的欣赏,笑着说道:“丑吗?我一点都不觉得丑啊。我觉得挺好看的耶,多真实,多生动啊!你看这表情,这头发,多有活力!比你平时安安静静的样子有意思多了!”
“是……是这样吗?”冷月漓抢不到照片,停下了动作,听到周慕远的话,不由得愣住了。她仰头看着周慕远,他脸上的笑容不像是在开玩笑或者故意逗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确实闪烁着一种发现有趣事物般的、纯粹的光彩。他……他真的觉得这样子好看?
一股奇异的热流涌上冷月漓的心头。羞耻感依然存在,但另一种微妙的、被认可的感觉开始悄悄萌芽。在他眼里,就连我这么狼狈、这么失控的样子……也是好看的吗?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再次看向那张照片,忽然觉得,好像……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至少,这张照片记录下了她和周慕远共同经历的一个虽然很可怕的瞬间。而且,周慕远想要珍藏它。
冷月漓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她微微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残留的羞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那……那……你要是真觉得……嗯……你就拿着吧。” 说完,她感觉脸上的温度更高了,连忙转过身,假装去看墙上的其他照片,但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瞟向周慕远小心翼翼将那张丑照收起来的动作,心里泛起一种复杂难言的、甜甜涩涩的涟漪。
周慕远开心地付了钱,像藏宝一样把照片收好,然后走到冷月漓身边,语气轻快地说:“走吧!我们去玩点轻松的项目。” 而此时冷月漓心中的闷气,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冲散了大半。
周慕远看着冷月漓脸颊上还未完全褪去的红晕,又想起刚才过山车上的惊魂一幕,觉得确实不该再带她去玩那些刺激的项目了。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广场另一侧一个装饰得如同童话城堡般的小剧场门口。巨大的招牌上用鲜艳的色彩绘制着图案和文字《孔雀公主的奇幻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