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远终于抬起头,望向冷月漓。月光下,她坐在高处的身影显得那么单薄,眼中闪烁的泪光和强装的笑容像针一样刺在他的心上。他感觉内心的某个角落被狠狠触动了,一种混合着怜惜、愧疚和某种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涌了上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心跳得厉害。他张了张嘴,似乎想答应,但最终,理智和长久以来固守的“兄妹”界限还是占了上风。他猛地转过头,避开了冷月漓的目光,声音低沉而压抑:“我。”挣扎和未尽之,却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冷月漓。
冷月漓眼中最后一点希冀的光芒熄灭了。她伸出的、期待拥抱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脸上那强装出来的、饱满精神的笑容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彻骨的失望和受伤。她收回所有动作,蜷缩起身体,仿佛这样能保护自己。
“其实。”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始哽咽,“其实我根本不想当你的妹妹!好不好?!” 这句话,她几乎是喊出来的,积压了多年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丝的……哪怕一丝的回应也好啊?!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推开?!为什么连一个拥抱都舍不得给我?!”
说到最后,她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她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夜空下显得格外凄凉和无助。“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啊周慕远我到底哪里不好。”
冷月漓的哭泣声在夜风中显得格外破碎。就在她情绪崩溃、意志力最为薄弱的这一刻,仿佛有一只无形、通体散发着不祥红光的毒蜘蛛,悄然钻入了她的脑海。它用纤细却致命的毒牙,咬住了她仅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理智。那毒素并不猛烈,却如同温水煮青蛙,带着蛊惑的暖意,一点点蚕食着她的抗拒。
“冷月漓”的声音如同附骨之疽,在她意识最深处响起,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却又冰冷得如同毒蛇的吐信:“别再守着那可笑的理智了多累啊就此沉沦,不好吗?你看,你现在离他多近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你马上就能得到他了拥抱?亲吻?乃至他的全部让我来吧你根本做不到的,你这个只会哭的胆小鬼。”
这声音与她自己绝望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可怕的内外夹击。冷月漓感到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同时刺扎她的神经。她痛苦地用双手捂住耳朵,身体蜷缩得更紧,发出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呢喃:“不……不要我是不会按你的想法来的走开。”
周慕远原本还沉浸在如何回应告白的混乱与无措中,突然看到冷月漓这副痛苦抱头的模样,吓了一跳,以为她是喝酒过量加上情绪激动导致了剧烈头痛。他心中的怜惜和担忧瞬间压过了其他情绪,急忙上前一步,蹲下身,伸手轻轻扶住冷月漓颤抖的肩膀,语气充满了关切:“月漓!你怎么了?是不是头很疼?别坐在这里吹风了,我扶你回房间休息吧?”
也许是因为周慕远的靠近,他手掌传来的温热和带着焦急的关怀,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暂时驱散了脑海中的阴霾。那“冷月漓”蛊惑的低语声,如同被惊扰的蝙蝠,悄无声息地退散了,只留下阵阵余痛和更深的空虚。
冷月漓缓缓放下手,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近在咫尺的周慕远,他脸上真切的担忧像一把双刃剑,既让她感到一丝温暖,又让她更加心痛。她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最后一丝希冀,低声问道:“我……你真的就这么狠心吗?连一点可能……都不愿意给我?”
周慕远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破碎的光和深不见底的悲伤,让他的心也跟着揪紧。他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或许是一些安抚的话,或许是一些连他自己都没想清楚的解释。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几声汽车引擎沉稳的熄火声,以及车门开关的声响。周慕远下意识地转头向楼下望去。只见几辆黑色的豪华轿车无声地停在了单元门口,车门打开,几名穿着剪裁合体黑色西装、戴着耳麦、身形健硕的保镖迅速下车,神情肃穆地站定。最后,中间那辆车的后车门被一名保镖恭敬地拉开。
一只踩着锋利细跟、包裹在透明丝袜中的脚率先踏出,踩在地面上,接着,一个身影优雅地钻出车厢。那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保养得极好的女人,穿着一身利落的定制款白色西装套裙,勾勒出成熟丰腴又不失力量感的身体曲线。她面容精致冷艳,妆容一丝不苟,眼神锐利而充满掌控力,浑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强大气场和一种冰冷的、让人不敢直视又隐隐产生征服欲的成熟魅力。她就是冷月漓的母亲,冷如烟。
周慕远看着楼下这一幕,又看了看身边失魂落魄的冷月漓,心中五味杂陈。他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找到了一个暂时避开眼前难题的借口,低声对冷月漓说道:“月漓,今天时候不早了你看,楼下你妈妈来了。你难道不想去见见她吗?”
说着,他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冷月漓冰凉的手腕。而此刻的冷月漓,身心俱疲,情绪大起大落,加上酒精和刚才那番挣扎的影响,仿佛真的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自主意识,就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眼神空洞,没有任何反抗,就这么任由周慕远牵着,机械地、麻木地,一步步走下了天台,走向那个她既陌生又复杂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