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如烟走到草坪旁一张宽大的实木长椅边，停下了脚步。这张椅子正对着庭院里一处小小的景观水池，在白天确实是欣赏风景的绝佳位置，此刻却只有水面的微光粼粼和远处城市的模糊灯火作为背景。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微微仰起头，望着头顶那片深邃的、点缀着疏星的夜空，仿佛在寻找什么，又仿佛只是在整理纷乱的思绪。夜风吹动她风衣的下摆和披散在肩头的长发，让她身上那股混合着强势与此刻莫名脆弱的气息更加复杂难辨。过了片刻，她才缓缓转过身，示意冷月漓坐下。母女二人并肩坐在了冰凉的长椅上，中间隔着一段礼貌而疏离的距离。
沉默在夜色中蔓延，只有远处隐约的虫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冷月漓低着头，双手放在并拢的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睡裙柔软的布料，内心充满了忐忑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她不知道母亲要跟她说什么，是关于刚才撞见的尴尬？还是关于更久远的过去？终于，冷如烟开口了，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带着一丝罕见的、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她没有看冷月漓，目光依旧投向虚无的夜空，问出了一个让冷月漓心脏骤然一紧的问题：“月漓……你恨我吗？”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冷月漓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恨吗？她曾经无数次在孤独的夜晚、在被噩梦惊醒的瞬间、在看到别人家母女亲昵的场景时，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恨母亲的“抛弃”？恨她为了寻找父亲而将自己置于险境？恨她回来后那种强势而古怪的掌控？还是恨她……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内心那些黑暗的挣扎和恐惧？
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有委屈，有不解，有怨怼，但“恨”这个字眼，似乎又太过沉重和绝对。冷月漓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她只是将头埋得更低，用沉默作为回答。或许，沉默本身就包含了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
冷如烟似乎并不意外于她的沉默。她轻轻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里承载着难以估量的重量。她终于将目光从夜空收回，落在了身旁女儿低垂的、显得格外脆弱的后颈上。
“其实……当初那件事，我也是迫不得已。”冷如烟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我又何尝想离开你……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她再次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仿佛穿透了时间和空间，回到了那个改变一切的、阳光刺眼的午后。
“我记得那天……明明阳光那么刺眼，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冷如烟的声音带着一种梦呓般的质感，“我处理完公司一个棘手的并购案，心情很好，想着早点回家，或许……或许能和他一起吃顿晚饭。可是，当我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他不在。他不在家。”冷如烟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开始渗入一丝冰冷的悔恨和压抑的愤怒，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随之凝滞了几分，“佣人说，他下午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地出去了，说是有急事。”
冷如烟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扭曲，不再是平日里那个冷静自持的女强人，而像是一个被背叛和恐惧攫住的女人。“我就不该我就不该放他离开！我就不该心软，放他去工作，去上班！”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痛楚，“我明明知道我明明知道他心里一直想着要离开！我明明应该把他看得更紧！锁得更牢！”
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激动的情绪，但话语里的偏执和掌控欲已经暴露无遗。“几个月前他就开始不安分了。他跟我说，他不想再被囚禁在这个别墅里了”冷如烟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讥讽和受伤，“他说他想出去，想证明自己，不想再被我养着了哈，证明自己？离开我，他能证明什么？”
“可是他那副求人的模样，看着我特别心疼。”冷如烟的语气又软了下来，带着一种病态的迷恋和回忆，“那天晚上他尽力地讨好我，用尽了他能想到的所有方式我心软了。我给了他钱，让他自己去开家小店，想着或许这样能让他安心一点，或许这样他就不会总想着逃跑了。但我还是不放心，我派了两个最得力的保镖跟着他，名义上是保护，实际上是监视我那时我那时就应该多派几个人！派十个！二十个！把他看得死死的！”
她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手指紧紧攥住了风衣的衣角。“明明一切都好好的那家小店开起来了，生意似乎也不错。可是……可是第二天，他竟然敢！他竟然敢当着我的面，招了一个女员工！”冷如烟的声音变得尖利，充满了被冒犯的狂怒，“一个年轻、漂亮、看起来天真无知的女的年纪轻轻！他竟敢！哈哈。”她发出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他是不是觉得，有了外人，我就不能对他怎么样了？他是不是觉得，有了那个女的，他就能找到机会？”
“那天晚上我也是鬼迷心窍了。”冷如烟的语气忽然又变得飘忽，带着一种自我厌弃和沉沦，“明明是同一招明明是用同样的方式讨好我低声下气，可我就吃这一套。我竟然我竟然默许了那个女员工的存在。我想着，或许有个人帮忙也好，他就不用那么累，或许……或许他就不会总想着离开我了。”
“又过了几个月那家卖小吃的小店生意越来越好。他应该也私底下背着我，攒了不少钱吧？”冷如烟的声音冷得像冰，“然后，突然有一天他跑了。带着那个女的，跑了！离开了兔子国，跑得无影无踪！”她的身体因为愤怒和巨大的失落而微微颤抖，“那天正好是你被抓走的那一天。”
下一章凌晨发，我慢慢跟吧，没多少人看呢，最近有点佛了໒꒰ྀིᜊ꒦ິ^꒦ິᜊ ꒱ྀི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