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一定要让他死刑!”记忆的开头就是站在一群律师面前发怒狂吼的丁榭,女儿的去世仿佛让他瞬间苍老了十岁,两鬓的位置甚至在一夜之间生出了些许白发。
“丁先生您放心吧,这次不但证据充分,而且在场的所有人证口供完全一致,再加上我们律师团队的努力,一定会让那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付出生命的代价!”收了巨款的律师们个个显得义愤填膺,仿佛失去女儿的人是他们一样。
就在丁榭准备安慰精神萎靡,一夜都没有入睡的沈沐时,不知道是谁多了一句嘴:“也不知道那个禽兽到底为什么要杀害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他和丁先生夫妻都没有任何仇怨。”
这句无意间提起的话让沈沐原本无神的双眼忽然生出了亮光,她不顾丈夫的阻拦,执意要去看守所去当面询问那个凶手。
一面透明玻璃将凶手和受害者家属隔开,刚刚失去女儿的沈沐对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冷声质问道:“为什么?”
对方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丁榭,他只感觉到那个男人的眼神比魔鬼还要可怕。
“因为我讨厌女婴,我是个极度恨女的变态。”凶手低声笑了笑,淡淡地说道。
沈沐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张照片,贴在玻璃上,恶狠狠地说道:“你也有女儿,你为什么不在你自己女儿出生的时候,就把她用脐带给活活勒死?”
听到这话的凶手愣了一下,他盯着那张照片,看着里面小女孩的纯真笑容,眼睛不禁红了。
原本他是全市最好的妇产科医生,可现在他成了杀人犯,女儿一辈子要背上“杀人犯的女儿”这个身份。
“我……我没办法……我实在是没办法啊!”他像是忽然情绪失控一样,用力地敲打着面前的玻璃,直到身后的几个管理者冲上来将他重新按在原处。
“谁逼你这么做的?我只需要一个名字。”沈沐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知道的,一个刚刚失去女儿的母亲,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也有女儿的。”
听到她最后半句话,杀人犯顿时不顾一切地大吼道:“你如果想知道真相的话,就去问问你你那个老公吧,我女儿是无辜的!你不要去伤害她!”
沈沐缓缓起身,冷冷地看着他被拖走的身影,淡淡地说道:“我女儿也是无辜的,可你放过她了吗?”
那个时候,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她恨不得用凶手的女儿偿命,可当她找到对方家里的时候,看到那个畏畏缩缩不敢直视自己的女孩时,圣母的人设又强行让她选择了放弃用这种极端方式复仇。
随后的日子里,她一直在想那个杀人犯离开时说的那句话。
“为什么要问丁榭?难道这件事和他有关?”这个念头让沈沐始终难以释怀,可每当她试图和丁榭谈起这件事的时候,对方就会粗暴地打断她,最后总是以夫妻二人抱在一起为死去的女儿痛哭流涕为结束。
直到杀人犯被执行死刑的当天,在大街上,失魂落魄的沈沐忽然撞到了一个人。
当对方看到沈沐的脸时,顿时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
沈沐双目无神地看着她,好半天才认出对方是当时为自己接生的护士之一。
看着眼前这个护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沈沐十分好心地将对方从地上拉起来,然后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
或许是因为良心受到煎熬,也可能是同情这个可怜的女人被蒙在鼓里,她犹豫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咬咬牙,将一个鼓起来的文件包递给了她。
沈沐一脸不解地望着她,似乎不明白对方这么做的原因。
“这是你先生给我的五十万,我现在一分不少全部还给你。”那个护士双眼满是血丝,像是精神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告诉他,我不会再帮他作伪证。”
“什么意思?”沈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她的手腕,颤抖着问道,“求求你,如果你真的知道什么的话,请你告诉我真相。”
护士看着她,许久没有开口,最后还是叹息道:“当天手术室外的监控摄像,我以防万一留了一个备份,我将它放在了附近车站的303号储物柜,你拿着钥匙打开它,就能知道真相。
一直旁观着这一切的沈沐像是隐约猜到了什么一样,她也和记忆中的沈沐一样开始浑身发抖,只不过她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气愤。
下一个场景变成了沈沐呆坐在一处网吧的包间里,屏幕上来回播放着的录像之中是她一直苦苦寻找的真相。
透过监控的视角,她仿佛再度回到了那天,躺在手术台上处于昏迷状态的那一天,并不知道那天有两个人闯入了手术室。
这两个人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的儿子。
监控里的那个小小身影似乎被手术室里正在发生的一切给吓到了,整个身体瘫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喊着什么。
而一个熟悉的背影正站在手术台前,背对着她。
整个视频只有不到三十分钟,最后的画面停留在那个男人拿着婴儿的脐带渐渐收紧的动作。
看完这一切的沈沐瘫坐在椅子上,她不顾一切地想要找到丈夫丁榭,质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着那个在暴雨中奔跑的身影,沈沐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恨意,在这一刻,她终于记起了自己到底为何这么憎恨丁榭,并且想要逃离对方的原因了。
“为什么?”被暴雨淋成落汤鸡的沈沐等到的不是丈夫的解释和忏悔,而是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因为她不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耻辱!她的存在证明了你曾经被别的男人睡过!”丁榭冷笑着说道,“所以她该死!”
听到这个回答,沈沐只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彻底崩塌了,倚靠在墙壁上的她偶然瞥见了站在楼梯边缘的儿子,对方看向自己的眼中充满了不理解和怀疑。
“我没有!”她极力地想要为自己解释着什么,可丁榭丝毫不理会她,即便她发下毒誓自己绝没有和第二个男人好过,对方也根本不相信。
她不明白自己的丈夫为什么如此笃定自己一定出轨?还能这么肯定刚刚死去的女儿一定不是他的。
“你怎么能够这么冤枉我!”看着这一切,沈沐大声地咆哮道,心里顿时百感交集,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程挚心医生及时出现,抱住了快要支撑不住的她。
“我全都记起来了,怪不得我这么恨他,我还以为……还以为只是他始终纠缠,不愿放过我的缘故,原来还有这个原因。”沈沐此时对丁榭的恨意已经到达了顶峰,如果丁榭出现在她面前,她会不顾一切地杀死对方。
可愤怒之余,她还是不明白对方到底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曾经出轨过。
“到此为止了,这就是一直困扰着你的心魔。”程挚心医生无奈地摇头说道,“在这里你永远也无法找到其他的答案。”
“除非我重新回到一周目,去找丁榭问个清楚。”沈沐一脸迷茫地说道,“可我要怎么坐才能回去?”
程挚心医生依旧摇头,将她拥入怀抱,柔声说道:“接下来要想查清楚一切的真相,就要全靠你自己了,我走了。”
“不要走!”听到他这么说,沈沐一脸不设地抱住对方,可她怀抱中的程挚心医生渐渐化为光点,旁边弥漫着的浓雾也渐渐散开,她知道这是梦境结束的征兆。
果然,下一刻,她睁开眼睛,用手抚摸了一把已经满是泪水的脸颊,怔怔地坐起身来。
一旁的程挚心竟然也同样泪流满面,就像此时的他和沈沐感同身受一样。
见她看向自己,程挚心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脸说道:“抱歉,这是我的特殊能力,能够和病人感受到同样的情感,就在刚才你在潜意识里的情感我全都感知到了。”
“所以关于我的事情,你也全都知道了?”沈沐一脸复杂地看着他说道。
“大概是知道了。”程挚心一脸凝重地说道,“可我不明白,你明明没有结婚,也才十八岁,为什么会有一个八岁的儿子,还有那个丁榭为什么会成为你丈夫……这一切的一切我都想不通。”
沈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跟对方解释,只能深吸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清楚,我……心里真的很乱。”
说完,不等程挚心开口说什么,她就一脸慌乱地走出房间。
留在房间的程挚心一脸复杂地用旁边的纸巾擦拭了一下脸上残留着的泪水,然后用自嘲地口吻说道:“或许你真的说得很对,我其实不太适合做心理医生,因为我的内心还不够强大,无法承受住来自病人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