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从窗缝钻进来,带着细碎的亮片似的晃动。
乐晴睁开眼,纯黑的瞳仁先落在天花板上,再缓缓移到窗边。
几团青芒色的流萤光带正慢悠悠绕着窗棂游,像被风揉散的丝带;
更远些的水镜·月白在水汽里浮成小小的圆,映出她模糊的倒影。
她撑着床沿坐起,黑发滑到肩前,发尾的微卷蹭得锁骨发痒。
床边的木桌上放着半杯温水,她伸手去端,指尖刚碰到杯壁——“啪嗒”,手腕一偏,水全泼在了胸口。
“呀……”
她低叫一声,水珠顺着领口往下滚,浸得布料贴在皮肤上。
那陌生的凉意像根细针,猛地扎进记忆里。
末世开始那天,瑶光核心侵入身体的灼痛,骨骼舒展的酸胀,还有醒来时镜子里那张既熟悉又全然不同的脸。
她站着没动,胸口的水慢慢晕开一片深痕。
自己早已经变成女人了。
不是梦里,不是别人的身体,是切切实实属于自己的、陌生的形状。
乐晴抿了抿唇,转身从床头的小布包里摸出胸罩。
指尖碰到那层软布的瞬间,她顿了顿,像在触碰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背过身,抬手扣上搭扣,动作有些笨拙,指节微微收紧。
“那不是怪物……我们是邻居。”
她低声自言自语,声音轻得像窗外的光团拂过的呼吸。
扣完最后一格,她抬手按了按胸口,那里不再有凉水的黏腻,却有种更让她无措的存在感。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乐晴的手纤细白皙,指腹带着常年握工具留下的薄茧,曾经那只宽大的手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轻轻吸了口气,把垂下的黑发拨到耳后,站得笔直,像在用姿势压下心里的翻涌。
窗外,风息·青芒的光带忽然朝她这边晃了晃,光核泛出暖黄,像在投来一个不带催促的注视。
乐晴的黑瞳里闪过一丝细微的波动,却没抬头,只把水杯重新放回桌上,用袖子擦了擦手。
“嗯。
”她吐出一个短促的字,像在确认这一刻的真实,也像在跟心里那个还没完全适应的自己打个招呼。
椅子是旧避难所捡来的木凳,边角磨得发亮。
乐晴坐下时,腰背依旧挺得直,黑发垂在颈侧,遮住一点泛红的耳尖。
桌上的日记本摊开着,纸页边缘沾着旧时代的茶渍,她伸手抚平卷角,指尖停在某一页。
“异变那天……”
她轻声念出声,又很快停住,改成自言自语,
“浑身像烧起来,骨头在往外抽。”
她的目光扫过那段记录,纯黑的瞳仁里映着字句的轮廓,像在看别人的故事。
那时她还能喊出粗哑的男声,现在开口只剩清浅的调子,连自己都偶尔会愣一下。
翻到下一页,是关于瑶光的初遇——风息·青芒在街区狂转,沙粒打在脸上疼,她却能听到它在焦躁地喊“风道堵了”。
她写:“它不是要伤人,是要帮忙。”
写完后她盯着那句看了很久,像在确认自己真的能听懂那些呼啸与光影的意思。
再往后翻,是最近添的几行,字迹比之前稳些:
“胸口的形状,走路时会轻轻晃。不是恶心,是不知道该怎么让它属于我。”
她的手指在那行字上停住,指腹轻轻摩挲纸面,像在摸一块陌生的皮肤。
“不是有生理欲望……”
她低声自语,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是它会在安静的时候提醒我——我变成了这样。”
她合上日记,把它抱在怀里,下巴抵在硬壳封面上。
窗外的光团还在游移,水镜·月白的光映在她侧脸,把睫毛投成细碎的影。
她想起梦瑶帮她缝外套时,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腰,她当时僵得像块石头,心底却冒出一句没敢说出口的别停。
“独属于女性的生理欲望。”
她重复着,声音比刚才更轻,像怕惊走什么。
这不是冲动,也不是渴求,更像一种陌生的信号,让她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用过去的眼光看这具身体。
她抿了抿唇,把日记放回桌角,抬手按了按胸口——那里的起伏平稳,却在提醒她,有些东西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知道了。”
她吐出两个字,像在给心里那份无措一个暂时的落点,然后伸手拿起笔,在空白页写下今天的日期,字迹比以往更用力一点,像在刻下“此刻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