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势不减，冷风呼啸依旧，气氛却仿佛一瞬间凝固，叶星眠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她却也没有上前去，气氛就这么僵持着。
到最后，还是柳伊诺默默地走到了她的身旁。
轻轻抬眸，少女脸上挂起了一丝惊讶的笑意。
“班长？你怎么追过来了……”
摸了摸少女披肩的发丝，柳伊诺目光微凝。
“怎么不声不响地就跑出来了？这大雪天的，你认得路吗？”
“认得。”虽然带着笑意，但眼底的一抹疲倦暴露了她的勉强。
轻轻地打落女孩肩上的雪花，这个雪夜无比寂静，唯有凛凛风声，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仿佛世界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
沉默着，柳伊诺还是注意到了少女身上的变化。
“你把衣服换回来了？”
护在胸前的手忽然一僵，不自然地将其放了下来，少女轻轻点了点头。
“嗯，因为我要回家了，穿着你的衣服终究不好。”
“那也不用把内衣也一起脱了吧？就算小了点，也总比没有好吧？”
忽然凑近了些许，柳伊诺想用玩笑打破二人间稍显沉重的气氛，然而少女却沉默了许久。
“那毕竟是你的东西。”
她如此说了句，就没有再说话了。
“为什么要待在这呢，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我想等雪小一点再回家。”
“回家吗？为什么要回那个地方，你知道的，你的养父母他们绝对不会有好脸色对你。”
“……”
“不如这样吧，你跟我回去，我给你收拾一间客房，你就先在我家住一段时间。没关系的，我的父母那我会搞定，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
“只是今晚可能还有些麻烦，收拾屋子可能没有那么快，这样，你今晚就先睡我的屋子怎么样？我的床还挺大的，睡得下两个人……”
“抱歉，班长，我还是得回家。”
“为什么？是因为我的爸妈吗？不，没事的叶同学，有我在的，他们不会说你什么的。我……我还可以帮你补习，我家里有暖气，而且我还可以给你买合身的内衣，我还有很多零花钱。今晚那么冷，你就别回去了好吗？跟我走吧。”柳伊诺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了，她不想让叶星眠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家里，为什么对方就是不答应呢？在她那里不好吗？明明只有她会给对方温柔的待遇，只有她真心为对方着想。
为什么？就因为我的父母和你的谈话吗？
拳头不知觉地捏了起来，柳伊诺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很烦躁，非常烦躁。
“没事的，班长，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抬起头来，少女轻轻地笑了笑。她的笑容和中午时一样美，只是带上了些许疲倦之意。却足以抚平柳伊诺心底的那股烦躁。
她愣了神。
“谢谢你，班长。”
站起身来，少女向着柳伊诺轻轻地鞠了个躬，戴上兜帽。等到柳伊诺回过神，少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雪夜的黑暗中了。
鬼使神差的，她没有再追上去，而是留在原地发呆。
她在想，在想少女为何要执意拒绝自己，为何要执着于回到那个只是把她当做冰冷的工具的，冰冷的家里。为什么不愿待在她身边。她已经为此尽了一切努力了，却仍然得不出答案。
呆呆地站起身，她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这一切究竟要怪罪给谁呢？她自己，她的父母，抑或者是叶星眠自己？
她得不到答案……
原本美满的计划终究还是破灭了，直到回到家中，她才恍惚地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把少女带回来，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打开门，温暖的空气瞬间包围了全身，父母似乎已经做好了菜，自远处飘来的香味在鼻尖萦绕着。
“诺诺，回来了？那个叶同学带回来了吗，妈已经做好饭菜了，叫她一起来吃……对了，妈妈注意到冰箱里的食材是不是少了些，你平常都是点外卖的，是她给你做的饭吗？真是个好孩子……”
从厨房探出头来时，柳母只看到了失落的女儿，至于那个始终卑微的少女，则没有一同回来。
眼中的担忧更多了些。
女儿径直上了楼，对她的呼喊不管不顾。她又试着叫了几声，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最终无奈之下，将打包好的饭菜搬到柳伊诺的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叶同学的事，是妈妈不对，诺诺你别生气了好不好？饭菜妈妈给你放门口了，快拿进去吃，再不吃一会凉了就不好了。”
做完这一切的她下了楼，和丈夫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或许，她真的做错了吧？或许她不应该干扰她们之间的事，她也没想过一向乖巧懂事的柳伊诺竟会闹这么大脾气。
看样子，那个小家伙在她眼中真的很重要。
……
叶星眠本来是不想再回去的。
无论是班长的家，还是自己的家，哪里都不想去。如果可以，她真想躲进一条漆黑的小巷子里，被雪埋掉，一直到第二天，有人在阳光下发现她的尸体……
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自己非要呆在一个显眼的地方，为什么在蜷缩着给自己保暖的时候还忍不住左顾右盼，为什么明明说着等雪下得小一点再回家，却还是忍不住落荒而逃了。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雪下得很大，很大。纷飞的雪花如鹅毛般大小，顺着风吹来，堆在她的身上。护在胸前的胳膊已经被冻僵，在堆起厚厚积雪的雪地里，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回家的路真远啊，从来没觉得有那么远过。起初还有力气奔跑，到后来冻得连喘气都费劲了。路过的街道上能看到很多亮着的灯，里面吵吵闹闹，没人出来看她一眼。
直到意识都要模糊，她恍恍惚惚的觉得自己似乎就要晕倒的时候，发散的视线中终于看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养父母的家。
那是一间普普通通的二层平房，最上面还有一层偏僻的阁楼，隔着窗户，能看到里面暖黄色的灯光，雪花纷纷而下，在光中络绎不绝地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又被卷成风的形状，斜来斜去的混乱飘飞着。
那就是自己的“家”了。
自己的目的地，完全不值得自己期待的，即将为自己带来痛苦与疲惫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