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温度计，她故意大声地说道。
“三十八度三，你刚从外面回来，实际应该更高。啧啧，这样吧，我现在给你请个假，明天你就在家养养病，还说不定哪里被冻伤了呢，我也留在家照顾你好了。”
室内本一片寂静，只是餐桌的方向忽然传来了清脆的筷子掉落声，显得格外刺耳。
“不要……”
“嗯？不要什么？”
叶星眠表现出了出乎预料的反应，她感到有趣，于是出声问道。
然而，少女只是想到了自己今天的遭遇，眼中充满了恐惧。
“不要……我不能请假……”
如果请假了，再次违反和秦海月的约定的话。
那种事情，还会再一次发生吗？
她几乎本能的，下意识地说道。但她忽然转而意识到，自己在操心什么呢？
按照约定去了，秦海月就能放过自己？明明都无所谓了，那些事情，自己为什么还要那么在乎区区一次违约呢？
她想不通啊，真的想不通。
“为什么？”
林紫嫣饶有兴趣地问道，然而这一次少女什么也没说了，只是保持着沉默，一点一点的吃着饭。
为什么突然反应那么大呢？是因为连续旷课太多天担心自己的成绩跟不上吗？其实根本无所谓吧？就她那个分数，其实上不上课也没什么区别，反正也听不懂。
啊啊，果然还是因为柳伊诺吧？因为想要去见柳伊诺，所有才去要求她不要给她请假。就这么喜欢班长吗？这么希望明天见到她？
不知为何，林紫嫣感觉自己有些生气，搞不清原因，但忍着一向不是她的性格，她索性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点开了班级群，故意用语音大声喊道：“老师，我哥哥烧还没好，刚才在外面又不小心被冻着了，明天我想请个假照顾她。”
说话时，她全程留意着叶星眠的表情。然而令她失望的是，除了因为失神而短暂停下了吃饭的动作以外，少女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手指松开，消息发了出去，这意味着已经通知完老师了。然而见对方仍然没有什么反应，她有些生气。
但也并不急着表现出来，反正明天还长，她还有得是时间。
就在这时，楼上忽然传来脚步声。不一会，林母下了楼，面带焦急的跑了过来。
“紫嫣，你刚才在群里请假了？”
“嗯，我看她状态不好，想明天在家里照顾一下她。”指了指还在吃饭的叶星眠。
“谁？！小杂种，你还有脸回来？”转过头去便看到了叶星眠，林母立马便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这大雪天的，下午你也不去上课。大半夜的才回来，你死哪去了？”
叶星眠不为所动，依旧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饭，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你！”
见其不理自己，林母一时气急，正想过去给其一点教训，林紫嫣连忙拉住了她。
“妈，没事的，这不回来了吗？明天的事我都决定好了，你们不还要上班？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我也不放心，你不用担心，影响不了我学习的。”
她冲着林母眨了眨眼。
“也是，他一向木木樗樗的，在家里别弄坏了东西，还是闺女心细。喂，小杂种，还不快谢谢紫嫣。”
没有回应她，少女的饭已经快吃完了，正准备收拾碗筷。
“嘿，你小子！”
见她不理自己，林母一下子又在气头上了，最终还是林紫嫣又一次把她拉住，这才让少女免得遭殃。
“好了妈，你快回去吧，下面冷，别冻着，明天你还得早起上班去。”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自己的母亲，再看向叶星眠时，她已经把餐桌收拾得差不多了。林紫嫣不由得感慨，叶星眠唯独在这种事上做得又好又快，比自己厉害得多。但谁又会因为区区这种事情而高看她一眼呢？
这个社会是掌握在有权有势者手中的，林紫嫣从小便深信这个道理。而叶星眠既无权也无势，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站起身，悠哉悠哉地从餐桌旁走过，林紫嫣看向少女忙碌的动作，眼神意味深长。
她知道，叶星眠离不开她家，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这是她独有的优势，也是叶星眠最大的把柄，她能借此提出任何不合理的要求，而难以遭到拒绝。
所以，她真是越来越期待起明天了。
“我上楼了，你记得把碗刷了。明天记得早点起床哦？”
上楼前顺手关了暖气，一楼的温度逐渐回落，窗外大雪依旧，猛烈的风吹打在窗上，发出恶鬼哭嚎般的声音。
直到忙完了一切，叶星眠才拖着冰冷又疲惫的身躯上了楼。
也就是，回到了那个堆满旧物的，带有尘埃气息的阁楼。
没有裹上被子，没有躺在床上，少女找了个旧板凳，用沾湿的纸巾反复擦了擦，抱着它坐在窗前。
旧板凳很不牢固，摇摇晃晃的，还不停地发出“吱嘎吱嘎”的难听声音，就像她的床一样。
看着窗外，路灯忽忽闪闪，雪还是那么大，密密麻麻如同一层白雾，在漆黑的夜中，风声显得如此寂静。
我究竟在坚持什么……
她忍不住想，今天经历了很多事，她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怀疑。怀疑自己经历的一切究竟值不值得，怀疑那个原本期望的目标究竟值不值得自己的忍耐。怀疑自己的懦弱，怀疑自己的价值。几度想要放弃，却还是被拖拽着，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这个位于偏僻阁楼中的小卧室，在这个雪夜中。
或许今天经历得最幸运的事，除了与班长结识外，就是……这间阁楼，它不漏风。
这是好事，至少让少女不至于在屋子里还被冻得瑟瑟发抖。
啊，说起班长。她究竟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她图什么，自己的身上又有何可图？
她不懂，真的不懂。长久以来的经历让她觉得自己毫无价值，就连唯一会做的家务，在班长家里也有机器人取代。
所以，还是远离她吧。
远离班长，因为自己配不上她。少女轻轻地在心中说。
就像班长的妈妈说的那样啊，自己只会拖累她。
目光发散间，少女不经意地注意到了昨晚放在床上的那只玩具熊。
棕色的，胖胖的，圆圆的大眼睛很可爱，抱起来很暖和，她很喜欢。
拿起来，抱在怀里。少女看着它，脑海中浮现出的却不是它。
妈妈……
已经好久没相见了，是多久了？五年？还是十年？记不清了，只觉得太久远了，妈妈的脸都已经模糊了。
本来还在怀疑她究竟爱不爱自己，为什么要把自己一个人扔在这里，但抱起这个玩具熊，少女又感受到来自母亲的爱了。
尽管这本来不是给自己买的。
哈……所以继续坚持吧……
与小熊拥抱着，少女的身体温暖了起来，漆黑的窗户映出她粉色的，遗传自母亲的眼睛。
那里面已经浮现出了坚定的神色。
“我一定坚持下去的，所以不要食言啊……”
“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