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让丁丹不寒而栗，身体的伤害或许可以愈合，但这种堵上灵魂的相信，最终如果要被无情嘲弄粉碎的话，她根本承受不起，重病的母亲更承受不起。
她看着白玥转过身来，脸上那刻意伪装的冰冷迅速褪去，露出了一丝有些笨拙的温和。
那猩红的瞳孔，此刻在阳光下似乎也敛去了戾气，只剩下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类似紧张的情绪。
白玥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看着丁丹眼中明显的挣扎和疏离，以及丁丹头顶跳动的好感度又哽住了。
她大概猜到了丁丹在犹豫什么，原主犯下的恶行，不是几句道歉几天的帮忙就能填平的，但是她也有些略微委屈，毕竟她穿越来后并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委屈的情绪在积累着终有一日会爆发。
花园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的鸟鸣，阳光依旧很好，但空气中的温暖仿佛被某种无形的隔膜阻挡了。
白玥的心随着丁丹头顶好感度的跳动而起伏，好感度在-90到-60之间徘徊，每一次微小的上升都让她的心揪紧一分，终于，像是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内心斗争，好感度升到了-59后开始缓慢上升，最终数字停止了跳动，稳定地定格在了-40。
-40！
白玥忍不住舒一口长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一些，虽然还是负值，但已经远离了那个象征着死亡威胁的-60红线！
这意味着，丁丹对她至少不再抱有强烈的杀意了。
这几日的付出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回响，她激动得甚至想冲上去紧紧拥抱一下眼前这个终于对她释放出一丝和解信号的粉发少女。
就在这时，丁丹终于出声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豁出去般的决绝，打破了沉默：
“白玥。”
她抬起浅粉色的眼眸，直视着白玥猩红的眼睛。
“你……你不会是在玩什么贵族之间流行的‘拯救游戏’或者‘驯服游戏’吧？先给我绝望，再施舍一点希望，让我和妈妈依赖上你，相信你，然后，在我们最充满希望的时候，再亲手把一切打碎，告诉我们这只是一场取乐你的游戏，好欣赏我们更加绝望崩溃的样子？”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已经赢了，是的，我承认，我又有了希望，为了妈妈，我也必须抓住这希望，所以……如果这只是游戏，求你，现在就可以停止了，直接告诉我真相，拿走你想要看到的乐子，但……别让在抱有希望的时候，再经历一次更残忍的跌落，我……受不住的。”
说完这些，丁丹仿佛用尽了力气，微微垂下眼帘，等待着最终的判决，蕾娜紧紧握住她的手，绿眸警惕地瞪着白玥。
白玥看着丁丹眼中那份脆弱的坚定和深藏的戒备，丁丹没有原谅她，更没有信任她，这完全在意料之中。
书里总用天使来形容丁丹，而不是用圣母，天使和圣母是截然不同的。
圣母是一种病态的无条件宽恕的怪家伙，无论面对怎样的伤害，背叛与恶意，圣母都会选择原谅，甚至可能反过来为施害者寻找借口，用泛滥的同情心模糊是非的界限。
圣母的爱看似博大，实则廉价，最终往往只会纵容罪恶，让旁观者感到不解甚至恶心。
天使不是。
天使有着爱与光芒，但天使是一个两面的家伙。
天使会照亮她认定值得守护的人与事，对于她所爱所珍视的，她会倾尽所有温柔与爱，毫无保留地付出。
而对于那些伤害她所爱之人的恶，她不会圣母般地包容谅解，她会坚决地将那些恶铲除，毫不留情。
丁丹此刻的犹豫与质问，正是天使性格的体现，她感受到了白玥这几日释放的善意和做出的努力，这让她筑造起的恨意之墙产生了裂痕，好感度从-90一路降到-40，就是证明。
她没有因为旧恨而完全否定这些新的。
但同时，她过往的惨痛经历和听闻的可怕传闻，又让她极度警惕。
她害怕这善意是包裹着糖衣的更深毒素，是微笑中藏匿的刀，是摧毁她与母亲最后心理防线的残忍游戏。
白玥意识到，想要真正获得这位天使的接纳，远不没有那么简单，这会是一条漫长而艰难的路，这让她不免有些失落。
“不是。”白玥的声音打断了丁丹的猜测，也切断了自己的情绪流露，只剩下一种近乎空洞的平静。
“这并不是一个游戏。”她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无波，猩红的瞳孔里最后一点紧张与温度也消散殆尽，重新变回无机质般的红宝石。
“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弥补过错，仅此而已，至于你怎么想，是否相信，那是你的自由。”
白玥说完，没有再给丁丹任何回应或追问的时间，甚至没有再多看丁丹和蕾娜一眼，仿佛她们只是花园里两株无关紧要的植物。
她干脆利落地转过身，银白的发丝在转身时划过一个冷硬的弧度，径直朝着疗养院出口的方向走去，脚步平稳，背影挺直，没有一丝留恋或犹豫，与之前那个笨拙讨好的白玥判若两人。
白玥离去的姿态，冷漠疏离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仿佛之前几日所有的奔波恳求照料都只是一场心血来潮的演出，此刻幕布落下，演员便迅速抽离，回归本我。
丁丹和蕾娜怔在原地，看着白玥迅速消失在花园葱茏的草木之后，丁丹浅粉色的眼眸中，刚刚升腾起的那一丝复杂波澜，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冻得有些凝固。
蕾娜皱紧了眉，绿眸中疑虑更深：“她这是什么意思？”
丁丹摇了摇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是松了口气，还是一丝莫名的失落？
白玥最后那副样子，反而比之前任何刻意的善良或嚣张都更让她感到陌生和不安。
就像你面对一个已知的的敌人，突然间对方摘下面具，露出的却是一片虚无与未知。
白玥快步走出疗养院，直到确认身后再无人能看到自己，那股强行支撑的冷漠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疲惫挫败和一丝自嘲的麻木。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街道上的喧嚣与她无关，只有孤独相随。
丁丹母亲的病会被治好，那么，丁丹对自己的恨意应该会继续消退很多吧，好感度至少能维持在安全线以上，不会再触发死亡结局了吧。
至于丁丹是否信任她，是否原谅她，是否把她当成一个改过自新的人来对待
……
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反正原本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活下去吗？现在，活下去的威胁似乎在减弱，那就够了，奢求太多，反而容易失望，容易露出更多破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