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反应过来的丁丹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追了一步，浅粉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白玥最后那句话，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一种冰冷的切割。
还有那骤然恢复的不带丝毫情绪的眼神，这和她认为的游戏中所展现的不太一样，如果真是当做游戏，此刻不该是乘胜追击，继续表演诚恳或受伤以博取更多信任吗，为何如此干脆地抽身？
同时一个更让丁丹心慌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白玥会不会，再也不会再来了？
不，不能就这样让她走，至少，至少要问清楚她态度为什么转变那么快！
一丁丹她看了一眼身旁同样眉头紧锁的蕾娜，来不及多解释，只匆匆说了句“我去去就回！”
便提起破旧却洗得发白的裙摆，朝着白玥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午后的街道行人不多，白玥走得并不快，那抹银白色的头发在人群中依旧显眼。
丁丹不顾路人诧异的目光，在路上奔跑起来，她跑得有些气喘，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不知是因为奔跑，还是因为那份急切与不安。
距离在一点点拉近，她已经能看到白玥略显单薄的背影，甚至能看清她银发上跳跃的阳光，她们是如此的接近，也是如此的遥远。
就在她即将追上，手指几乎要触碰到对方衣袖的瞬间——
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拦在了她的面前。
来人并非从旁侧闪出，更像是凭空出现在了她与白玥之间的空隙里，精准地截断了她的去路。
丁丹猛地刹住脚步，惊疑不定地抬头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如大海一般的蓝色长发，在阳光下泛着近乎妖异的光泽，并未束起，柔顺地披散在肩头与背后。
莉莉安今天并未穿着女仆服饰，而是穿着一身剪裁极致精良，用料奢华的深蓝色的衣服，款式简洁却处处透着不动声色的高贵与优雅，衣服完美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
她的面容精致得不像真人，仿佛经过神明精心雕琢过一样，然而，这份美丽却毫无生气，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眸平静无波，那是一种剥离了所有人类情绪后近乎神像般的完美与冰冷。
丁丹一时间竟看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却又如此空洞的人，甚至让她瞬间忘记了追赶白玥的初衷，只剩下本能般的惊叹与一丝自惭形秽。
“你……”
丁丹张了张嘴。
莉莉安，缓缓抬眸，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丁丹因为奔跑而泛红的脸颊，朴素的衣裙和那头略显凌乱的浅粉色头发，眼神中没有轻蔑，也没有好奇，只有深不见底的漠然。
“丁丹小姐。”
莉莉安开口了，声音如同她的表情一样平静无波，“你想对小姐说什么？”
丁丹被这直接的问题问得一怔，随即急切道。
“我……我想跟白玥小姐说几句话！刚才……刚才可能有些误会！”
她试图绕过莉莉安，视线焦急地投向不远处似乎并未察觉身后动静依旧在缓缓前行的白玥。
然而，莉莉安只是微微移动了一下脚步，便再次精准地挡住了她的去路，动作优雅得如同舞蹈，带着不容置疑的阻隔意味。
“没有必要。”
莉莉安的声音依旧平静。
“小姐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她灰蓝色的眼眸直视着丁丹，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她对很多人，很多事，都会突然产生兴趣，然后付出一些精力，就像孩子看到新奇的玩具，帮助你们，救治你的母亲，对她而言，与心血来潮时喂食路边的野猫，或者买下一件很快就会厌倦的珠宝，并没有本质区别。”
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冷漠，砸在丁丹刚刚因为白玥离去而慌乱的心上。
“你们……”
莉莉安顿了顿。
“不要产生不必要的错觉，觉得自己对她而言是特别的，或者重要的，小姐的世界很大，她今天可以因为些许愧疚或无聊而施予援手，明天也可能因为找到更有趣的事情而将这一切抛诸脑后，就算是真的在乎那也是短暂且流于表面的。”
她微微侧身，做了一个请回的手势。
“回去吧，丁丹小姐 回到你母亲身边，接受现有的治疗和安排，这就足够了，不要再试图追逐或探寻小姐的想法，那没有意义，也只会打扰到她。”
莉莉安的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到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恶意，却比任何尖刻的嘲讽都更令人绝望。
因为她不是在诋毁，而是在陈述一个她认为的事实。
丁丹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想反驳，却发现无从驳起，她心中的恐慌和不确定感疯狂蔓延，难道……真的只是这样？
就在这时，或许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停滞，前方不远处的白玥，脚步微微一顿，然后，缓缓转过了头。
丁丹的心猛地一提，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看向那张转过来的侧脸。
白玥的视线，在看清身后是莉莉安而非她以为的某个人时，就收回了。
她扯动了一下嘴角，那弧度苦涩而冰凉，像是在嘲笑自己方才一瞬间的可笑期待。
然后，白玥再也没有朝这个方向多看一眼，她重新转回头，步伐甚至比之前更快了一些，径直朝着庄园的方向走去，背迅速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丁丹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白玥消失的方向，只觉得手脚冰凉，莉莉安的话，像一把重锤，将她心中刚刚冒头的那点微弱的念头，砸得粉碎。
莉莉安这时才将目光从白玥消失的拐角收回，重新落回失魂落魄的丁丹身上。她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道。
“看来小姐已经回去了，你也该回去了，丁丹小姐。记住我说的话。”
说完，莉莉安不再停留，转身，迈着优雅而稳定的步伐，朝着白玥离开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去，很快也消失在街角，只留下丁丹一个人，站在原地，被午后的阳光笼罩，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街道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集从未发生。
丁丹最终缓缓转过身，步履沉重地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背影显得格外孤单，而前方，莉莉安已经加快了脚步，悄无声息地追上了前方那道银白色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