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多?”赵玉琴这边另一位小姐冷笑,“无非是些商贾之家的公子,或者想着靠胡家银子铺路的趋炎附势之徒罢了!”
“商贾之家怎么了?胡家富可敌国,胡家每年为朝廷纳捐多少税银,解了多少军需之急?岂是只会空谈的人家能比的?有些人,空有门第,眼光太高,小心蹉跎了岁月。”
胡绮珍这边的支持者话虽未说尽,但那鄙夷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两方人马你一言我一语,言辞越来越锋利,从年纪、出身、婚嫁,延伸到品位、才学,甚至开始含沙射影地提及各自姐姐在岐王府的争斗。
支持赵玉琴的多是些注重门第清誉的文官家小姐,而围绕在胡绮珍身边的,则多是与胡家有生意往来或同样出身富庶之家的女孩。
凉亭水榭间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其他原本在吟诗作画的贵女们也纷纷停下,关注着这场争吵。
嘉宁县主嬴楚楚作为主人,面露难色。
程溪月始终安静地坐在一旁,眼神淡漠地看着这场闹剧。
当听到“岐王府”二字,尤其是“岐王妃”赵玉容时,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寒的冷意。
就是那个女人,趁岐王外出巡边,将原主江灵儿残害致死,抛尸荒野。
若非自己恰巧穿越而来,又得太师夫妇所救,这世上早已没有江灵儿此人。
如今,看着仇人的妹妹在这里与人争风斗嘴,丑态百出,她心中只有厌恶与嘲讽。
狗咬狗,一嘴毛。她乐得看她们互相攻击,暴露彼此的短处与不堪。
她没有丝毫上前劝解或站队的意思。
这些贵女间的口角争斗,在她这位曾历经无数生死搏杀,见识过人心鬼蜮的渡劫期大修士眼中,如同稚童嬉闹,幼稚无趣。
她现在更重要的任务是观察,是收集信息。
通过这场争吵,她更加清晰地看到了帝都贵圈中不同势力集团的划分。
赵玉琴被胡绮珍及其支持者挤兑得眼圈发红,羞愤难当,却又一时语塞。
胡绮珍则像只斗胜的公鸡,昂着头,脸上尽是得意。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今日是楚楚妹妹的好日子,诸位姐妹何不赏花作诗,何必为些口舌之争伤了和气?”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安国公府的嫡孙女,素有“帝都第一才女”之称的苏晚晴。
她气质娴雅,话语柔和,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嘉宁县主嬴楚楚也趁机上前,笑着打圆场:“苏姐姐说的是,那边池子里的并蒂莲开得正好,大家快去瞧瞧,正好以莲为题,各作一首诗如何?”
有苏晚晴和嬴楚楚出面,紧张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赵玉琴和胡绮珍各自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在各自拥趸的簇拥下,走向不同的方向。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程溪月看着苏晚晴从容周旋的背影,心中微动。
这位苏小姐,倒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物。
她又瞥了一眼赵玉琴和胡绮珍离开的方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岐王府……赵玉容……她记着。
来日方长,她既继承了这具身体,有些因果,自然也要一并接下。
只是,复仇需要时机和力量,在她尚未完全了解这个世界,恢复足够实力之前,隐匿与观察,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放下茶杯,站起身,随着人流向那盛开着并蒂莲的水池边走去。
……
与此同时,太师府前厅。
厅内陈设古朴雅致,多宝阁上并非金银玉器,而是各类典籍、石刻拓片与形态自然的奇石。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茶香,沁人心脾。
程太师程彦彬一身靛青布袍,坐于主位,虽年事已高,须发花白,但身形清瘦,精神矍铄,尤其那双眼睛,历经岁月沉淀,非但没有浑浊,反而愈发炯炯有神,闪烁睿智光华。
他正含笑看着下首坐着的男子,岐王嬴景云。
嬴景云虽是天潢贵胄,手握权柄,但在程太师面前,姿态却放得极低,执的是弟子之礼。
他今日未曾穿着亲王常服,仅是一袭玄色暗纹锦袍,腰束玉带,身形挺拔如松。
他面容俊朗,眉宇间自带天潢贵胄的雍容气度。
此刻,他正姿态恭谨地向程太师讲述此次南下巡边的见闻。
程太师呵呵一笑:“如今看着你们这些学生各尽其责,匡扶社稷,我便安心在这府中颐养天年,读读书,写写字,偶尔听听你们带来的四方见闻,足矣。”
两人又聊了些南方风土人情,边关地理形势,程太师学识渊博,往往能由一地之貌引申至历史典故、经济军事,令嬴景云受益匪浅,深感此行不虚。
时光在融洽的交谈中悄然流逝。
见日头偏西,嬴景云虽意犹未尽,却也知不宜过多打扰太师静养,遂起身告辞:“景云告辞,望太师保重身体,日后若有疑难,再来请教。”
程太师起身相送:“王爷客气了。得空常来坐坐便是。”
程太师亲自将嬴景云送至府门。
就在嬴景云步出太师府大门,正欲转身向程太师作别之际,一辆马车恰在府门前稳稳停下。
车帘掀开,一名女子扶着丫鬟的手,款款而下。
那女子身姿窈窕,步履从容。她头上覆着一层轻纱帽围,遮掩了容貌。
正是从嘉宁县主生辰宴归来的程溪月。
待她站定,目光便与正立于门前的岐王嬴景云相遇。
一瞬间,一股源自身体本能的、强烈的悸动与畏惧感猛地攥住了程溪月的心神!
这是属于原主江灵儿的残存意识,是那个在岐王府后宅战战兢兢,最终惨死的女孩,对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刻入骨髓的恐惧。
程溪月微微蹙眉,运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神识,强行将这股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