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岐王府内万籁俱寂，唯有书房内的烛火仍在跳动。
嬴景云又一次翻身，他心中莫名地烦躁。
在南疆一年，再回到这熟悉的王府，反倒让他难以入眠。他索性起身，披上一袭墨色长袍，推开房门。
“王爷。”门口护卫立刻上前。
“不必跟随。”嬴景云摆摆手，独自步入庭院。
皓月当空，银辉洒落，将整个岐王府笼罩在一片清冷之中。
他背着手，漫无目的地在府中穿行，不知不觉走到了偏僻处。
这里不似前院那般精致，是府中少人问津的角落。
一阵压抑的啜泣声随风传来，嬴景云抬头，前面是一座小小的院落，看见月亮门上写着“清音阁”三字。
大门虚掩，他轻轻推门，侧身而入，循声望去。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蹲在花丛旁，面前摆着个火盆，正颤抖着手往火里投放纸钱。
火苗跳跃，映照着她稚嫩的脸庞。
“呜呜……灵儿姐姐……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府里没人记得你了，只有巧儿还念着你……我给你多烧些钱和衣裳，你在下面别苦着自己……”
小丫头的声音断断续续，嬴景云站在暗处，眉头微皱。
“王爷回来了……可他们不让我出这院子……灵儿姐姐，我对不起你……”
“灵儿姐姐？”嬴景云在记忆中搜寻着这个名字，忽然，一道清丽的身影闪过脑海，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那次他酒醉后的温存。
他缓步上前，影子落在了火盆前。
小丫头猛地抬头，看见岐王站在面前，吓得魂飞魄散，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王……王爷！奴婢罪该万死！王爷恕罪！”她拼命磕头，额头很快泛红。
在王府私自烧纸钱是大忌，轻则三十大板，重则丧命。
小丫头浑身颤抖，已然预见自己的命运。
“你叫什么？”嬴景云觉得眼前的小丫头有几分面熟。
“奴婢巧儿，是……是王妃的陪嫁丫鬟。”巧儿声音细若蚊吟。
嬴景云这才想起，几年前王妃嫁入王府时，确实带了几个陪嫁丫鬟，这巧儿是其中年纪最小的那个。
“你在给谁烧纸？”嬴景云声音冷了下来。
“奴婢……奴婢……”巧儿吓得语无伦次。
“实话实说！”嬴景云蹙眉，声音低沉。
巧儿眼泪扑簌簌落下：“奴婢在给灵儿姐姐烧纸。”
“灵儿姐姐是谁？”嬴景云追问，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越发强烈。
江灵儿只服侍岐王两次，岐王并没有给她任何名分，通房丫头都算不上，岐王妃把她安排在偏僻的“清音阁”，让巧儿照顾她，实则是监视。
巧儿也是孤儿，心地善良，很快就和同命相怜的江灵儿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
江灵儿怀孕，巧儿也替她隐瞒，可惜江灵儿没能等到王爷回来！
巧儿心中凄凉，心想，灵儿姐姐，你说王爷会为你做主，可王爷都不记得你是谁！
“是厨房帮工的丫鬟！”巧儿低头小声说道。
“她怎么死的？”嬴景云突然莫名地心悸。
“她……她……”巧儿吓得结结巴巴。
“说！”嬴景云一阵烦躁，不由得怒道。
“是……是……是她顶撞了王妃……王妃动用家法……她身子弱……”巧儿不敢说实话。
巧儿心想，王爷都不记得灵儿姐姐！一个是尊贵的王妃，一个是无足轻重的帮厨丫鬟，王爷会为谁做主？自己若是说了实话，恐怕第二天就会消失吧！
嬴景云沉默良久，最后只是淡淡道：“夜深了，别烧了，回去歇着吧。”
巧儿如蒙大赦，连忙叩头：“是，王爷！”手忙脚乱地收拾起火盆。
嬴景云转身离开清音阁，步伐比来时急促许多。
回到书房，嬴景云冷声道：“来人！”
立刻有护卫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把‘燕青’找来！”
“是！”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悄无声息地进入书房。
他身形挺拔，眼神锐利如鹰，正是嬴景云最信任的暗卫统领。
“燕青，参见王爷！”男子单膝跪地。
“起来。”嬴景云背对着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眉头紧锁，“本王有要事交给你去办。”
“请王爷吩咐。”
“第一，去查清楚，本王离府的这一年里，王妃都做了些什么，见了哪些人，处理了哪些事，越详细越好。”
“是！”
嬴景云顿了顿，转过身，目光锐利：“第二，重点查一个叫‘灵儿’的丫鬟，原是在厨房帮工，因顶撞王妃被家法处死。我要知道她的全名，来历，何时入府，因何‘顶撞’，如何被‘家法处置’，死后葬于何处……所有细节，事无巨细！记住，要秘密进行，不得惊动任何人，尤其是王妃那边。”
“属下明白！”燕青心中一凛，立刻领命。
“立刻去办！”嬴景云挥手，“三日之内，我要知道结果。”
“是！”燕青不再多言，身形一闪，便已消失在书房外的黑暗中。
书房内重归寂静。窗外，乌云渐渐遮住了月亮，夜色更加深沉了。
而在王府另一处奢华院落中，岐王妃从梦中惊醒，心口怦怦直跳。
“李妈妈，”她唤来心腹李妈妈，“我方才梦见那个贱婢了……她浑身是血，抱着个孩子在哭……”
李妈妈连忙宽慰：“王妃莫怕，那贱婢早就化成灰了。这王府后院，永远是您说了算。”
岐王妃抚着心口，总觉得今夜格外的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