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天还未亮透，岐王府后院“清音阁”的大门，便被人粗暴地推开。
李妈妈带领四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鱼贯而入。
她们手里提着灯笼，昏黄的光在空旷的院落里摇曳。
清音阁曾是江灵儿的住处，已经空置了一年多，平日里只有巧儿一人守着，做些打扫的活计。
此刻，巧儿正蜷在偏房的小榻上，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
“李、李妈妈？”巧儿匆忙起身，只穿着单薄的中衣，赤脚站在冰凉的地上。
灯笼的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巧儿姑娘，”李妈妈的声音平直无波，“今日起，你便出府去吧！”
巧儿浑身一颤，立刻跪下，往前跪爬几步，抓住李妈妈的裙角，“妈妈，求您看在奴婢从小服侍王妃的情分上，让奴婢见王妃一面！奴婢当面解释……”
“情分？”李妈妈俯身，冷冷地说道，“王妃让你来这清音阁，是让你当她的眼睛、耳朵。可你呢？”
“带走。”李妈妈直起身，不再看她。
四个婆子一拥而上。
巧儿挣扎起来：“不！我不走！我要见王妃！王妃——唔！”
一块粗布狠狠塞进了她嘴里。两个婆子反剪了她的双手，用麻绳捆了个结实。
巧儿拼命扭动，却被另外两人按住了腿脚。
“动作快点！”李妈妈皱眉，“天快亮了，别惊动其他人。”
婆子们利落地给巧儿套上一个麻袋，从头罩到腰际。
袋中的巧儿发出呜咽，身体仍不住地挣动。
李妈妈瞥了一眼这熟悉的院落。
一年前，江灵儿的尸体被从这里悄悄抬出去，如今轮到巧儿。
这清音阁，果然是个不祥之地。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穿过王府后院。
只有早起汲水的粗使丫鬟瞧见了，吓得立刻缩回井边，低头不敢再看。
后门的小巷里，一辆半旧的青布篷车已等候多时。
车旁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壮汉，还有一个胖墩墩婆子。
婆子正是专做人口买卖的刘牙婆。
见李妈妈出来，刘牙婆忙迎上来，笑得见牙不见眼：“妈妈，都安排妥了！”
李妈妈冷声道：“记住，卖得越远越好！塞外、南疆，或是海外番邦，总之，这辈子别再让她出现在帝都！”
“您放心！”刘牙婆笑容更深，“老身做这行三十年了，保管干净利落。南边有些矿场正缺女工，山高皇帝远的，去了就甭想回来。”
李妈妈看了一眼仍在麻袋里蠕动的巧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巧儿八岁就跟在王妃身边，今年也不过十五。
李妈妈很快恢复冷静。
王府后院，心软就是找死。
“城门一开就走。”李妈妈最后吩咐，“路上小心，别节外生枝。”
“是是是。”
两个壮汉上前，像扛货物一样将巧儿扔进车厢。
刘牙婆爬上车辕，朝李妈妈点点头。
车夫一扬鞭子，青布小车便朝着城门方向而去。
李妈妈站在后门口，望着马车消失在拐角，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又是新的一天，岐王府依旧光鲜威严。
……
夜已深，太师府的“蕖影园”内万籁俱寂。
程溪月独自坐在房中，待丫鬟们的脚步声彻底远去后，她缓缓抬起左手。
月光下，中指上那枚古朴的银色戒指“星寰”泛着柔和的光晕。
她心念微动，身形便从房中消失。
……
眼前景象瞬间变幻。
程溪月站在一方小天地之中，霞光满天，绚丽无比。
遍地奇花异草散发出异香，几只仙鹤在远处悠闲踱步，见到她也不惊慌，反而微微点头，似在行礼。
她行走在柔软的灵草铺就的小径上，上万年来搜罗的天材地宝被她悉心布置在这方天地中，那些在修仙界都难得一见的奇珍，在这里却只是寻常景致。
宫殿坐落在山水之间，庄严华美。
程溪月缓步走入宫殿，径直来到中央的莲池边。
池中灵液缓缓旋转，散发出浓郁至极的先天灵气，这是“星寰”最核心的所在。
“神魂与肉身，总算完美融合了。”她轻声自语，低头看着自己白皙的双手。
经过这些时日灵液的洗涤，这具原本伤痕累累、濒临崩溃的身体已经脱胎换骨。
皮肤莹润如白玉，经脉畅通无阻，虽因这个世界灵气稀薄而无法迅速提升修为，但根基已然牢固，远非凡人可比。
程溪月转身走向偏殿。
这里是她的“藏丹阁”，无数玉架整齐排列，上面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玉盒锦囊。
她需要一个合适的‘礼物’，送给程太师夫妇。
“受人恩惠，当涌泉相报。”程溪月喃喃道，“何况在这个世界，我还需要他们的庇护。”
原主的身份太敏感，岐王的妾，即便已“死”过一次，万一被人认出，必会引出麻烦，到时若无太师府庇护，只怕寸步难行。
所以程太师夫妇必须健康长寿。
她仔细翻阅着架上的灵药：“九转还魂丹”——药力太猛，凡人根本承受不住；“紫府元婴露”——只对修士有用，凡人服用反而有害；“千年雪参膏”——倒是不错，但药性偏寒，不适合年长者长期服用……
程溪月找了许久，终于在角落的一个青玉架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翠玉瓶。
瓶身温润，触手生温，上面刻着几个古朴小篆：万寿蟠桃露。
“就是它了。”程溪月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这“万寿蟠桃露”乃是用蟠桃，辅以数十种温和灵药，萃取炼制而成。
药性温和绵长，主打补益生机、延年益寿，正适合年长者服用。
凡人只需每日在茶水中滴入一滴，潜移默化中改善体质，不出三月便能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活到百岁高龄毫无问题，且无病无痛，寿终正寝。
程溪月取下玉瓶，轻轻拨开塞子，一股清甜的桃香弥漫开来，闻之令人神清气爽。
瓶中琥珀色的液体晶莹剔透，隐隐有光华流转。
“每日一滴，足矣。”她小心地重新塞好瓶塞。
正要离开时，程溪月脚步一顿。
